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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交缠。贺凤臣清冷热切的吐息喷洒在耳廓,白皙流畅的身躯仿佛一尾银色的大鱼。
他们是在欲海之中沉沦的共犯。
明知正在犯下罪孽,却仍上瘾于这样的欢娱,在恐惧中品味出不甘的甜美,共饮下最醇厚的鸩酒。
贺凤臣的乌发散落,伴随着背肌每一次起伏如海藻般而动,口中淡淡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喜欢我么?”
“不喜欢?我可是很喜欢你……珍惜这一次,阿风,这是你最后一次了……便是喜欢,日后见我,你也吃不到了……
“说不定,等我日后放下,还会再遇挚爱,与其成亲。那时,你会不甘吗?看着我与我的妻子,心火如焚,懊悔不迭……我请你来吃我喜酒可好?”
鸟类的发1情期,常会叽叽喳喳,秽语个不停。想到未知的明天,他也如陷入最漫长最热烈的发1情期。放任自己,再无顾忌说出最直白,最下流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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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
方梦白先去了洗青山。
风雨大作,小院内空无一人。
没瞧见阿风的身影,他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喜是忧。
既然洗青峰无人,方梦白转身往藏月峰而去,临走前,仍不忘带走家里那柄桐油伞。
藏月峰的阵法虽然繁复缜密,但自阿风搬入藏月峰的那一天,他便已悄然记下阵法,暗中研究破解。
丹青剑方丹青,非剑术名动天下,更以其博学洽闻而独步天下。
这一次,果如他所无数次在灯下不知疲倦推演的那般。方梦白没费多少力气,便轻而易举将阵法破解。
他踏过阵法,身如一片柳叶,极速向前飞去。
雨水从颊侧掠过,方梦白目不斜视,瞧也未瞧两边的洗旷的山色一眼。
每向前飞出一点,他的心便沉静一些。
终于,他来到山巅的小院。
望着眼前紧闭的院门,真相其实已经昭然若揭,方梦白竟淡淡笑了笑,心在此刻获得了奇异的平静。
他用真气震碎门锁,款步而入。
再欢愉的良辰,也有结束的时候。
风停浪息,阿风累极,贺凤臣紧抱着她,轻声喘着气。
两个人的身子汗津津地贴在一处。
贺凤臣的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汗湿的乱发,辗转吻她失焦的双眼,淡声说:“好可怜,阿风,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阿风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心咚咚直跳,当快感过载,带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又一次没经受住贺凤臣的诱惑,上了他的床榻。
按理来说,一切平息之后,她的心跳与呼吸也将恢复平静有序,可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竟更快了,一拍快过一拍,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一样。
她慌乱地捡起衣服,想要摆脱眼下的处境。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预感在催促着她:快一点,快一点,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
咚。
门外传来的一声重响,登时吸引了阿风与贺凤臣的注意力。
贺凤臣侧头望去。
阿风刚穿上单衣,闻言浑身一个寒战,恐惧走遍全身。
“谁?”她喉口发干,愣愣问。
贺凤臣侧头细细辨认了一番声源,面色微微一变。
“是谁?”阿风忍不住发起抖来。
一个瞬息的功夫,贺凤臣面色变幻了好几次,他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怔怔发起呆来。
对上阿风的视线,他神情有些复杂,动了动唇,低声说:“嫌少有人能破除藏月峰的阵法,除非……方丹青。”
“阿白?”
阿风喉口梗了一下,失声反问。
“他不是去秘境了吗?”
贺凤臣的脸色已恢复了平静,语气也有种奇异的镇定:
“或许没有。”
阿风一愣。
贺凤臣交睫:“以退为进是他惯用的伎俩,阿风,我们都被他算计了。”
……那他呢?他猜出来了吗?他这么了解方梦白会猜不出来这是他钓鱼执法?还是说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不阻拦方梦白的撞破,就是为了将她逼向他?
阿风大脑嗡地一声,她甚至来不及质问贺凤臣,她飞快巡睃了一圈四周,想要逃跑,或是寻找什么藏身之地。
贺凤臣一动也不动,黑沉眸子静静瞧着她:“没用的,阿风,我们是犯下弥天大错的共犯,已无处可逃。”
他甚至都没穿上衣服,修长紧瘦的身躯一览无遗。
那她呢?
阿风突然从他乌黑的眼珠里瞧到了自己。
蓬头乱发,衣裳不整,面色还泛着纵情之后的潮红,惊悸而又狼狈。
好丑。她从未意识到过自己竟这么丑。方才,贺凤臣沉醉无法自拔的便是这么丑陋的自己吗。
现在,她又要以这般丑陋的面貌暴露在阿白面前了。
她转身想逃,可刚跑到门口,一道青色的身影飘然而至。
方梦白堵在了门口,眼里有悲伤。
“阿风……”
在他身后,暴雨倾盆而下。
一道惊雷当空劈落,照见她
她恐乱的双眼,也照见少年惨白如鬼的脸。
对上她惊恐至极的视线,少年竭力露出个微笑来,“今早出门走得太急,忘记给你留信……”
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阿白……”阿风嘴唇翕动着,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方梦白瞧着她衣衫不整,脸上竟挂着个淡淡的微笑。
阿风嘴皮颤抖,她曾无数次幻想,东窗事发的这一日。
她以为阿白会愤怒,会失望,会指责,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他淋了雨,头发跟衣裳都湿透了,却有种水洗过般的洁净俊雅。反衬得她污浊不堪。
方梦白眼里虽有悲伤,可神情却有些出奇的平静。
他静静瞧着她,目含悲切,叹息着说:“阿风……这些天里我早有预料,只是一直不愿,不敢怀疑……”
“阿风……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对呢?”他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有不解悲伤。
却让阿风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阿白……对不起……我……”
第79章
方梦白似乎心痛, 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清锐目光越过她,直直地落在贺凤臣的身上。
“贺兄……还是该称呼你一句……升鸾?”
他们之中, 最为镇静的竟然当算贺凤臣。
贺凤臣淡淡道:“你都见到了。”
方梦白:“我见到了。”
他平静地将雨伞搁到墙角, 指尖雪白秀气。
贺凤臣又问:“你已全想起来了?”
方梦白静静颔首, “全都。”
贺凤臣语气也很平静:“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罢。”
方梦白想了一会儿,缓缓发问:“升鸾……我与你相识数十余年, 自认待你不薄,结契之前, 我将你视若亲弟。所以,才甘愿为你冲喜。结契之后,更将你视若妻子尊敬。”
方梦白双目深深:“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引诱我的妻子, 勾引她犯下弥天大错。”
贺凤臣语气仍淡得像一片雪花, 不以为耻,语意坚决:“因为我爱她。”
“我早知瞒不过你……都是我勾引阿风……她年纪小,而你我已百余岁, 望你不要迁怒于她。”
阿风闻言,立刻感到不安起来, “阿白……二哥……”
方梦白没有说话,出神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开口问:“你们到底是何时开始的?”
阿风失惊, 几乎不敢听下去,她害怕,祈求贺凤臣不要回答。
贺凤臣直言不讳:“平阳城,那日的庙会。”
庙会庙会。方梦白怔怔咀嚼着, 蓦然回忆起那日阿风的一举一动……
是了。正是那天,阿风状态有些不对劲,可笑他当时竟未深思,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在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起来。
方梦白面色顿失了血色:“阿风,是吗?”
阿风眼泪不自觉流满脸,只顾抽泣道歉:“阿白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她现在的状态一定狼狈,丑陋极了。
两个男人仍在静静地瞧着她,她的丑态被一览无遗。可他们却还在争论着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