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睫动了动, 目不转睛瞧着她丰润的唇瓣,脸也泛起红晕,呼吸也放缓了,嗓音低哑, 像羽毛一样搔着她的耳朵:“阿风……”
阿风也瞧着他弧形优美薄唇,瞧得心里痒痒的。
突然,屋里传来一股焦味儿。
两个人蓦然回神。
阿风跳起来:“锅!”
方梦白赶紧站起身,去厨房救场,起身时,脚步虚浮,一个没留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阿风又赶紧回身去拉他。
他瞧着文弱,身子却很高大。她非但没拉住,两个人还摔成了一团,都摔了个灰头土脸。
灶台上的锅还在烧。
两个人四目相撞,却不约而同一齐地傻笑开了。
这是阿风第一次瞧见方梦白这么高兴。
席间,两个人拿出酒来庆祝。
二人一口气吃了很多酒,最后方梦白吃醉了,红着脸抱着她不撒手,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好多他婚后的计划。高兴得眉飞色舞。
眼见他连计划几年要娃都竹筒倒豆子说出来了。
阿风目瞪口呆:“停一停,停一停,你这算不算图谋已久?”
方梦白腼腆一笑,捏住她指尖。
她摸着他两条俊秀的长眉,心里甜蜜得几乎快要炸开了。
昏礼,阿风跟方梦白本打算一切从简,低调着来的。
没曾想,槐柳村众人太热情,赵婶子非说他们小夫妻不懂事,人生大事哪能含糊。
在众人帮助之下,成亲那天,村里摆了好几方酒席,槐柳村的就不必说了,乃至隔壁几个村的孩子家长都来了。
喜宴热热闹闹办了三天。
不过洞房当晚,出了点岔子,她太紧张了,实在不好意思,过不去这个坎。
方梦白也没勉强她。
“能娶到阿风已是我三生之幸了。”
方梦白清俊的脸红彤彤的,显得尤为满足,一点也没介意这个。
帮她打了水卸了妆,两个人洗漱干净,他就老老实实躺到她身边,合衣沉沉睡去。
哪怕后面再想,甚至阿风撞见过好几次他偷偷在洗澡的时候忙活,他也没主动提出过一句要。
成亲之后,方梦白跟村学告了几天假,带着她去“度蜜月”。这是阿风说过的,他记在了心里。
夫妻俩钱不多,也不便去太远的地方,打算去临近的州府。
哪知道,就这一趟蜜月出了意外。
这条路应该很安全,否则方梦白也不敢带她走。
在临近州府游山玩水,踏遍名胜古迹,痛痛快快玩了三天之后。方梦白带着她往回赶。
路上遇到了山匪。
几十个山匪将他们团团围住,方梦白立刻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紧张得语气都有些发干,仍强作镇定与那些山匪们交涉。
“小弟银钱都已在此处,未敢有任何隐瞒,还望诸位大哥大爷们开开恩,饶小弟与内子一条生路……”
阿风紧张得心差点都跳出喉口了。
可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她僵硬地瞧着劫匪手上那明晃晃的大刀,只怕一点动静都会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方梦白额头滴下汗来,分明自己也紧张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文弱的背影仍像一座高山一般挡在她的身前。
终于,那些劫匪发话了。
“钱留下,人你也可以走了。”
方梦白大喜过望,一边忙不迭弯腰道谢,一边去牵阿风的手,“阿风,快,快谢谢几位大哥……”
“慢着!”其中一个劫匪傲慢地冷喝一声,“我是说,男人走,女人留下!”
方梦白面色大变,忙抢到阿风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这位大哥是不是有所误会?”
劫匪啐了一口:“误会?什么误会?快走快走,别给你脸不要脸。”
“还是说,你要留下来看你老婆被我们——”
他暧昧笑起来,话音未落,方梦白急了眼:“住口!”
劫匪俱都变了脸色,一齐拔刀:“想死不成?!”
气氛又陷入剑拔弩张。
阿风穿越前也只是个高三毕业生,见到这场面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她应该也做点什么……可她手无缚鸡之力,到底能做点什么?
心里正一团乱麻,那劫匪见方梦白不识相,一怒之下,一记耳光已狠狠扇到他脸上。
蒲扇般的大掌,扇得方梦白舌尖很快尝出血腥气,他头晕目眩之下,护妻心切哪里肯退后一步,眼见那劫匪要上前抓她,他忙道:“阿风……快跑……”说着,他一个飞扑,将这劫匪死死抱住。
阿风:“阿白!”对方这么多人,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她是绝不可能丢下阿白一个人逃跑的。
劫匪果然被他激怒,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方梦白咬牙忍着,仍不肯松手。
哪怕知晓收效甚微……可,可总要做点什么……
劫匪大怒,一脚踢中他肚子,足将他踢飞丈远,生死不知。
阿风慌忙跑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抱起,两个人依偎在一处。
劫匪拔了刀。
阿风忙回身挡在方梦白面前。
劫匪走过来,伸手想要拽阿风的头发。
怕。怕得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可阿风反倒没有哭,她哆哆嗦嗦咬紧牙关。摸到手边的一块小石头。
哪怕跟阿白拼尽全力杀一个,也算不亏……
就在她豁出去,打算跟这劫匪拼命之际。
短暂失去意识的方梦白终于醒转过来,他睁开高肿的眼皮,就瞧见那柄往阿风头上落的银色大刀。
方梦白失了惊,想也没想,空手就扑过去夺刀!
刀刃切入他的手掌,几乎将他肉掌切成两半,方梦白疼得浑身冒汗,也不敢松手,他眼角余光已经觑见提刀围上前的众劫匪。
好在刀刃最终卡在掌骨间,他松口气,一横心,爆发出自己也没想到的力量,刀刃咯吱拉过掌骨,他用力将那把大刀抢了过来。
劫匪们已经逼近。方梦白强忍痛楚,将阿风始终护在自己身后,胡乱挥舞着鲜血淋漓的大刀。
……
残阳如血。
风中送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方梦白怔怔地瞧着自己露出白骨的掌心。
他身前不远处,横七竖八,躺了足足有十一二人,还跑了有七八人。
……这都是他杀的。
阿风也呆住了,方才所经历的那一切仿佛是一场血色的噩梦。
要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一点也不想起来了。
方梦白仍怔愣愣站着。
阿风看见他,这才回过神来。
“阿白……?”来不及恐惧这尸横遍野,阿风只担心方梦白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有心理创伤。
她慌忙直起身,跌跌撞撞朝他那边跑了过去,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刀。
少年仿佛僵硬了。
脸上的神情却很淡。
他五根指头攥得紧紧的,阿风一点点,小心翼翼将他手指头抠了出来,赶紧将刀往地上一丢,回身抱住了他。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怕。”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温暖,令方梦白冰冷的身子一点点回温,他如梦初醒,“阿风……”
阿风焦急地瞧他。
少年脸上的淡漠如化冻般一点点散去,他扯动青紫的唇角,鼻青脸肿的脸上却慢慢扬起个她熟悉的,温暖明朗的笑。
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如果说这笑原本还有假面的意味,可对上她通红的眼,方梦白的眼也不自觉红了。
少年眼眶通红,眼里霎时泛出水来,冲淡了她方才发怵的淡漠。
“阿风……”他含着泪,瓮声瓮气回。
劫后余生的少年夫妻二人,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哭完,方梦白问她还能不能走。
她的脚在刚刚的混战之中受了伤。
方梦白:“阿风你脚不方便我背你走罢。”
阿风:“阿白你的手……”
四目相撞,瞧见双方一个手残,一个脚瘸的模样,又都笑起来。
阿风:“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