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泼天泼地的花,姹紫嫣红,如锦如绣,裹着熏风弥散。
整个山谷都教这些花儿淹了。花海烂漫,云烟席地团坐,编织花环。
山谷前即是辽阔草原。如此草原,正合策马驰骋。待她身体痊愈,定要痛痛快快纵马一番。
花环编好,她戴到头上。
凝翠、海棠见云烟戴上花环,笑道:“娘娘恍若司花仙子。”
云烟莞尔,起身前行。山风拂动衣袂。伸出手,感受清风自指缝间流过。
风是自然界中无形却可感知的力量,云烟喜欢用手感受天地自然间的力量。
不远处,有人策马而来。
那人,渐渐近了。
**汗血神驹,身形魁伟雄奇,容颜英挺俊朗,浑身罩着一层凛冽冰寒的凶煞之气。
正是澹擎苍。
对面,澹擎苍坐于鞍上,目光落在云烟身上。
山风卷送着湿润的花香与秋日的凉意,吹动满谷野花纷飞似霰。
她发间斜戴一顶野花编织的花环,柔嫩花瓣缀于乌发,宛若冠冕。花影婆娑间,她肌肤胜雪,眉眼清绝如画中谪仙。
一袭素纱白衣于山风中猎猎翻飞,衣袂扬起若白鹤展翅,落下如流雪回旋。日光映在雪纱上,洇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恍惚间竟像是披了一身仙霭。
花环乃山野之馈赠,飘舞衣袂是风神之呢喃,而她静立其间,便是天地灵秀所钟之精粹。
澹擎苍勒马停于云烟身前,翻身下鞍。
云烟:“有事?”她在问他,却没看他,仍舒展五指,感受风自指隙穿过。
澹擎苍看了看她张开的手指,道:“有事。”
“何事。”
第19章
“你棋道精妙, 谋略布局,料敌机先之能皆属上乘。箭法超群,耳力敏捷,反应敏锐, 更兼警觉过人。你是天生的战士。”
“哦?”
“沙场争锋, 方是你施展才略之所在。”
“你想让我去打仗?让我参军?”
“若你有意。”
“不是说女子不可上战场?”
“若你愿意,即可上战场。”
还真想让她上战场打仗?
云烟道:“我是皇帝的妃子, 皇帝的妃子可以上战场?”
“本王自有办法。”
云烟沉思, 澹擎苍此人, 对保家卫国有一种过度的狂热。狂热到允许让女子上战场,狂热到希望一个皇帝的嫔妃上战场。
“我不会去。没兴趣。”她生性疏懒, 不耐殚精竭虑于兵戎之争。
澹擎苍自始至终都是冷冰冰一张脸, 即便是来劝她上战场,也是冷冰冰一张脸:“若不经战场,岂非埋没了你的才能。与暴殄天物有何异?”
似她这般天生将才, 唯有金戈铁马之间, 方能尽展胸中丘壑。若困守深宫,实负此良质。澹擎苍惜才如命,发现如此良将, 若不得用, 诚为憾事。
云烟听他说她不上战场是浪费了她的才能, 她道:“上战场, 并非我所钟爱之事。人生百年, 若为不辜负才能而违逆本真,方是辜负了自己。我行事,但求随心所欲,人生得意须尽欢, 心之所安,方为大道。”
澹擎苍:“人生得意须尽欢,心之所安,方为大道?”
云烟:“是也。”
日色融融,云烟乌鬟素裳,鬓间花环轻摇于细风,额心一点朱砂痣艳若忘川彼岸花开。澹擎苍目视她,沉默下去。
【妈呀,看到四哥来找云烟有事,我以为四哥因为云烟救他的事而喜欢上她了呢,原来是为了招兵哈哈哈哈】
【四哥一心保家卫国,眼里只有打仗打仗打仗,笑死。】
【木头男人,这么美又这么牛逼的绝世大美女,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喜欢一下怎么了?真是个木头!】
【说实话我觉得云烟大美女和四哥还蛮有张力的诶,牛逼哄哄的绝世大美人vs不解风情的木头冰山王爷,要不他俩配对得了!】
云烟拒绝澹擎苍后,道:“你来就是为说这事?”
澹擎苍自鞍旁解下一副弓,递与云烟:“昨日承蒙搭救之恩,这副弓便赠予你了。”
云烟接过,入手沉甸:“此弓可有名字?”
“镇寰。”
镇寰?原文里,作者有写过,澹擎苍弓马娴熟,以两柄神弓闻名,其一便是这“镇寰”。
镇寰,有镇压寰宇之意。
此弓,乃紫檀木心所斫,弓梢玄铁铸就。弦音低沉若龙吟,隐有风雷聚起之势。箭出若流星逐月,裂石穿云。
他竟舍得将他的宝贝弓箭送与她。云烟颇为意外。她拉拉弓弦,道:“好弓。谢了。”
只是这弓略沉。她身体未愈,气力微虚,挽此强弓稍显费力。
“娘娘!”凝翠忽惊呼,“狼!有狼!”
不远处花叶堆叠处,一匹灰狼探出硕大头颅。一双碧油油锐眼,死死盯住云烟,龇露獠牙。
侍卫迅疾将云烟与澹擎苍护在核心:“护好王爷与娘娘!”
“勿惊。”云烟张弓搭箭。
面对恶狼,她神色如常,镇定自若,挽起雕弓,利箭脱弦。
破空之声如流星疾电,嗤然贯入恶狼右目。那畜生声嘶惨嚎,扑地毙命。
云烟素影凝立,纤手轻垂,雪纱皎然,青丝未乱。
射毙恶狼,她侧首温言,安抚犹在颤抖的凝翠:“好了,已经没事了,莫怕。”
“娘娘,此地既有恶狼出没,娘娘还是速速归去为妙。”凝翠慌慌张张道。
“此地景致甚好,我还想再走走。若因畏狼而中辍,未免可惜。”云烟嗓音依旧淡然:“莫让惧意,扰了兴致。”
“可是有狼……”
“狼?它既扰我兴致,来一只我杀一只,来一对我斩一双。来多少我杀多少。”
凝翠呆呆瞪着霸气豪气无匹的云烟,胸中慌乱立时被云烟抚平,安下心来。
云烟将弓箭递与侍卫:“收好。”自顾前行,继续悠然漫步。
微风拂过,吹落她花环上一朵花,此花素白莹润,曳曳旋舞而下。
澹擎苍目送云烟渐行渐远的身影,俯身轻拈起那朵从她花环上落下来的花。
花影蜷于掌内,清芬幽幽漫散。他垂眸凝视掌中素花。
雪白的花,花心为红点,宛如她额心的那颗朱砂痣。
分明一副柔弱娇花模样,内里却霸道强韧。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生死无惧。
这朵娇花,是铁铸成的。燃烧的红铁。
心脏蓦地滚烫起来。仿若被这燃烧的红铁烫住。澹擎苍以手捂住。
凝视掌中素花良久,澹擎苍五指缓缓收拢,将花朵轻轻团握于掌心。
在山谷中转悠约摸半个时辰,云烟微觉倦意,遂折返而归。
澹临猎获数头肥硕鹿只。是夜篝火熊熊,烹食鹿肉。云烟、澹临与澹擎苍同席而坐,随从人等俱在侧席。
松枝在火中毕剥作响,鹿肉架于烈焰烘烤。油珠渗出,滴落火中,火焰猛地蹿高,肉香混着松脂清气四溢散开。
鹿肉渐渐油光锃亮,香气愈浓了,是那种厚实的,带着野味气息的肉香,被夜风搅着,直钻入人鼻窍。
澹临取小刀割开焦脆的皮,内里肉质香嫩,热气腾腾。切好,置于云烟面前。
见皇上亲为云烟割肉,高德全已见怪不怪。他偷瞄云烟,只觉纵有百般愁绪,看她一眼便能心旷神怡。若得以日夜相见,时时得见仙颜,该是何等幸事?
若他非残缺之身便好了。
若他……高德全猛一激灵,打住思绪。他这等卑贱之躯,岂敢有半分玷污仙姿之念?生出这等心思,已是亵渎!
贵妃娘娘那样天仙般的人,他不配肖想!
云烟夹起澹临给她切好的鹿肉。她先前特意让人准备了紫苏叶。
烤鹿肉微焦细嫩,卷入紫苏叶,蘸椒面,佐蒜瓣,缀两丝黄瓜。入口,鹿肉鲜烫犹带烟火气,紫苏黄瓜清凉味爽,椒蒜辛烈刺鼻,诸味撞开,交融生香。云烟吃得眉眼弯成初月。
澹临:“这样吃好吃?”
云烟:“可以试试。”
澹临试了:“的确不错。”
他取紫苏叶,包好鹿肉,递与云烟。云烟接过,吃得津津有味。
见澹临为云烟切肉、包肉、递水,澹擎苍深深一瞥澹临。他从未见过澹临在饭桌上伺候过哪个女人。
澹擎苍又看向云烟。
她吃着肉,眼角弯弯,笑意若流溢光华,将周遭一切皆映得失色。
她挽弓射箭时亦是如此,光华夺目,使万物失色。
心脏又滚烫起来。澹擎苍捂住心口。他倒满烈酒,一饮而尽。
云烟食毕,观赏起前方起舞的舞姬。她渐生困意。一偏首正对上澹擎苍的视线。他垂目继续吃肉。
澹擎苍此人,生得魁伟雄奇,食量亦大得惊人。云烟估量,他似已啖下五六斤鹿肉。常人食两三斤肉已是极饱,而他五六斤下肚,仍在进食,肚腹宛若深不见底。
忽地,一只手掌横亘眼前,遮挡她眼睛。耳畔响起澹临的声音:“为何一直看他?”
云烟支颐托腮:“我在想,他一餐究竟能吃下多少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