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对德兰因道:“我为洛伊提供血液,他为我治疗身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强迫。”
她必须待在洛伊身边。只有一直待在洛伊身边,才有机会杀了他。
德兰因雪一样的白瞳在灯光下显得极为威严,是一种属于权力掌控者的威仪:“在我面前,无需害怕什么,你只需要说实话。”
他大约是疑心她惧于洛伊威势,不敢直言?云烟摇头:“我说的是实话。”
德兰因没再追问,只是转向洛伊:“训练开始。”
洛伊褪去外衣,劲装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饱含力量。他按下训练按钮,数道能量束瞬间时破空袭来。
身形腾挪间,他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道。汗水浸湿他卷卷的头发,顺着下颌线滑落。
云烟坐在角落长椅上,静静望着。此刻汗湿的洛伊,恍若被急雨打湿的玫瑰,鲜艳而带刺,血红的瞳与卷红的发,在他身上格外夺目。
忽然,洛伊下意识朝角落的云烟瞥了一眼。就是这瞬间的分心,一道能量束擦过他的手臂,留下浅淡的灼痕。洛伊面不改色,反手砸毁能量源,火花溅落一地。
“分心了。”德兰因语带严肃,“战场之上,分心即是死。”
洛伊:“我不会再分心。”
德兰因直接望向角落里的云烟:“你出去。”
洛伊:“就让她待在那儿。”
“她让你分心。”
“我不会再为她分心。”
然而,洛伊还是因为云烟而第二次分心了。德兰因命令云烟离开。洛伊连忙道:“我不会再————”
“两次分心,足够你死两回了。”德兰因打断他,面色冷峻,“要么听我命令,要么滚回光明星球,别想再去海森星球历练。”
洛伊:“我自己开飞船去。”
德兰因强硬:“没有我的命令,你的飞船连海森星球的领空都进不了。”
洛伊看着德兰因。他迟早要把他的好堂兄踹下指挥官的位置,他自己来做最高指挥官,此后不必再受任何桎梏。
面上阴鸷一闪而逝后,洛伊对云烟说:“你先回去。”
云烟返回舱房。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她接到传令。德兰因指挥官召她前往办公室。
云烟有些不情愿地从榻上起身。从训练室回来后,她腹中隐隐作痛,月经来了。吃药也不见效。她忍着不适来到德兰因办公室:“请问有什么事?”
德兰因站在操作屏前,高大颀长,白发白瞳,一丝不苟,严谨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操作屏的光影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有些虚幻感:“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确认,你是否有受洛伊胁迫。无需害怕,帝国军人会捍卫每一位公民的合法权益。”
“没有。指挥官,我可以回去了吗?”她有点头晕。
德兰因颔首。
云烟走了两步,眩晕感更加严重,她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在倒下去的前一秒,她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她微微睁眼,对上德兰因雪白的眼眸。
他一手扶在她腰间。身上的气息如雪般清净冷冽,其间又透着沉静的稳重,闻来既干净又教人安心,充满安全感。
德兰因:“你怎么回事?”
云烟坦荡:“月经来了,肚子疼,头晕。”
德兰因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倏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他身高逾一米九五,抱起她时像抱着孩童般轻易。强健的臂膀托着她,脚步转向门口。
“去哪?”云烟声气虚弱。
第59章
德兰因:“医疗室。”
他将云烟横抱起来, 她的脸颊贴着他制服的胸膛。他胸前制服布料挺括,织纹细密,带着熨烫后的板正。制服底下的心跳沉稳,仿若某种安定的鼓点, 规律得能定住漂浮的尘埃。
被人这样打横抱着, 云烟只觉四肢都成了悬着的线,身体不再听自己使唤, 失去了主控权。
这种失去主控权的感觉, 仿佛这托举的力道, 随时就会抽走,她会像片枯叶般坠下去。毕竟主控权在别人手里。
她伸手抓住他胸前衣襟, 至少他若是要把她扔下来的时候, 她能挽救一下。
德兰因声线里带着仿佛是军人特有的严肃凛然:“别碰勋章,你可以抓别的地方。”
军人视勋章为荣耀,想来德兰因是很重视勋章的。云烟立刻松开手, 指尖在他臂弯处轻轻蜷了蜷, 换了个稳妥的位置。
德兰因:“接下来我的速度会很快,做好准备。”
她攥紧他:“好。”
很快,快到云烟以为大抵只过了十几秒钟, 光影一糊, 再睁眼时, 医疗室的消毒水味已漫进鼻腔。
云烟被德兰因放在病床上。她向他道谢。此时的她, 唇上那点血色褪得干净, 像朵被暴雨打蔫的娇弱花朵,花瓣向下垂着,欲坠不坠,格外引人怜惜。
德兰因看了她一眼, 随之看向自己的手。
云烟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的手。他左手食指上,一抹红像凝固的石榴汁,在白皙的指节间亮得扎眼。
“你受伤了?”她虚弱的声音裹在气里,飘得轻。
德兰因:“没有。”
旁边的医生鼻翼翕动了两下,像猎犬嗅着了气味,开口时带着职业性的笃定:“指挥官手上的是……经血,对是经血。”
云烟立刻明白了。下意识往身后探去。裤子后面的布料是潮的,黏在皮肤上,带着点微温。她没什么别的表情,并不尴尬或是羞赧,只声音低了些:“抱歉。”
德兰因:“没事。”
他将位置让给医生,让医生给云烟打针:“好好照顾她。”话音落,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像墨滴落进清水,倏地淡了,没了。
医生望着德兰因离开的方向,眉梢挑了挑。
德兰因对云烟的态度很公式化,程序化,与对其他人相比,没有他任何不同,完全一视同仁。
面对云烟这样的美人,即便她是个人类,就算是神明,恐怕也忍不住心动吧?可德兰因看起来并不心动,对云烟没有任何特殊。
怎么会这样呢。谁看见这样的美人,会这样平静?指挥官的审美难道出问题了?不,绝对不是审美出问题了。
只是德兰因指挥官的心是冷的,硬的而已。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医生想起指挥官二十八年的单身记录,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啧”。
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了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珍稀得像保护动物。
医生给云烟打完针,云烟立刻就不痛了。这就是帝国医疗技术的先进之处,能立刻止痛。有些人痛经,是怎么都治不好的,云烟就属于那类人。大抵是体质太差的缘故。现在能立刻止痛,她舒了口气。
洛伊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云烟在吸药袋子里的药液。他的声音暴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炸着毛:“你去哪儿了?你去找你那位血族朋友了?”
“没有,我在医院?”
“什么?医院?你怎么了?”
“差点晕过去了。”
洛伊几乎是闪现至医院。看见云烟发白的唇,他道:“你怎么差点晕过去了?你发生什么事了?又失重了吗?你————”
话语戛然而止。他突然俯身嗅闻她,鼻尖掠过她颈侧、锁骨,嗅来嗅去,最终停在小腹下方:“你流血了?受伤了?”
跟狗一样在她身上嗅来嗅去。云烟刚要抬手推他,他脑袋已经扎到她小腹下面,狠狠吸了口气,笃定道:“就是这里,你这里受伤了?”
云烟:“……”
说着,他就要扒开她的裙子,红色的瞳里透着狠厉:“怎么受伤的?谁敢伤你?告诉我,我去宰了他!”
云烟按住他扒拉她裙子的手,无奈道:“你没学过生理课?”
洛伊的睫毛像蝶翅停在半空:“什么?”
云烟:“我是流血了,但不是受伤,是生理期到了,生理期你懂吗?学过生理课的应该都会懂。”
“生理期?”洛伊卷翘的睫毛缓慢开合了一下。生理期这个词汇在他认知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漫延至耳廓,为他血族式苍白的皮肤晕染红红的霞光。
他耳朵红起来,他这反应,倒显得很纯情似的。
很快,他从鼻子里哼出气:“我最讨厌上课。”
转而又恶声恶气,露出惯常的嫌弃嘴脸:“你就因为这个又进了医院?谁像你这么弱的,连颗草都比你强。”
云烟懒得和他辩驳:“我睡了。”言罢闭目。
洛伊唇齿间翻涌的讥诮在触及她苍白的病容时骤然消音。他嘴唇动了动,静默成雕像,片刻后离开病房,疾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云烟醒时,洛伊正歪在椅子上。他闭着眼,像是睡了。
他很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坐着。睡觉都是翘起二郎腿,身体往后仰的嚣张姿势。他的坐姿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存在感和支配掌控地位。
他竟然没走。云烟若有所思端详他。恰在这时,他睁眼,视线撞个正着。她没移开,就那么看着。
洛伊:“一直看我做什么?”
云烟还未说话,他忽然双臂抱胸,下巴微扬:“我知道我长得是极好看的,但你也不用这么一直盯着看吧。”
“我————”
“你不会是被本殿下的英姿折服,喜欢上本殿下了吧。”他翘起嘴角,“我可要提醒你,本殿下是不会喜欢上人类的,劝你不要痴心妄想,趁早死了心吧。”
云烟:“……”
从未见过如此极度自信到自负的人。她决定闭眼,眼不见为净。
就在这时,医生进来。医生给云烟做检查,洛伊从兜里掏出甜甜圈啃。
“可以给我一个吗?”云烟有点饿。
闻此言,医生转眸。洛伊殿下很护食,很讨厌分享食物,尤其是他最爱的甜甜圈,是绝对不能分享的。
果然,只见洛伊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
被拒绝了,云烟也没有尴尬,只嗯了一声。
洛伊:“你想吃,我可以叫人给你另拿。但是,你不能从我手里要。不能碰我的食物。”
云烟明白了,他像狗,有些护食,绝不能拿狗碗里的食物。她点点头。
怪不得昨天和他吃饭时,他和她的餐是分开装的,双方都不碰对方的盘子。或许有洁癖的缘故,或许也有护食的缘故。他不希望别人的手,伸进他的碗里夹走食物。
机仆很快送来红丝绒白巧甜甜圈。甜甜圈入口的瞬间,清甜的奶香裹着微酸的红丝绒在舌尖化开。柔软的口感,像含了团融化的云朵,温柔得没有半分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