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荆看了她一眼,“确实,但直至结束之前,它对你而言就像真的一样。”
他用鞭梢爱抚着少女的下颌,“你尽可以用‘这是假的’催眠自己,且看看有没有用。”
白发男人稍稍后退几步,在空中张开了双臂,脸上浮现出一种癫狂的兴奋之色。
在他背后是一片血红的天空,云层翻滚着,凝聚成扭曲的笑脸,又溃散成尖叫的鬼影。
远处的山脉正在崩塌,巨石从山脊滚落,却在坠落的瞬间化作无数彩色的蝴蝶,变成动态的斑斓幕布。
山崖裂开了无数交错的缝隙,裂口里喷涌出沸腾的香槟,气泡炸开的声音像是千万人的窃笑。
四处都弥漫着甜腻的香,像是熟透的果实混合着腐烂的玫瑰,让人既沉醉又窒息。
“这是我的法域‘极乐王权’。”
他歪了歪头,碧眸里满是迷醉,“也是飨宴之主所赐予的力量——”
山巅显现出城堡的晕影,塔楼倒塌了,碎片在半空变成飘散的纸牌,红心与黑桃旋转着坠入虚无。
有巨大的钟表从云层中浮现,指针疯狂转动,然后停在“欢乐”的刻度上。
整个世界仿佛在庆祝一场无人知晓的末日盛宴。
苏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所谓的法域,就是法则领域,会遵循某种法则运转。
然而大多数情况下,被拉入法域的人,都不会知道法则是什么。
因为每个法域的法则是不同的。
法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物质法域,一种是精神法域,前者能在现实世界影响肉身,后者则是针对灵魂的。
看起来好像前者更有用,但在这个世界,有很多能让人分分钟复活、重组肉身的力量。
有些敌人还真的只能用后者对付。
但无论如何——
神眷者数量很少,能使用法域的神眷者,那就更少了。
这个对硬实力还有要求,譬如精神力强度必须达到一定标准,否则开启后撑不了几秒钟,自己先灵魂燃尽了。
“哈,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那就更有趣了。”
白发男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抽她一鞭子。
苏澄:“……”
从书中的种种情节来看——
激烈的辱骂挣扎会让对方更兴奋,展示宁死不屈的傲骨更会让对方想碾碎,但若是哭泣求饶也会让对方更来劲。
总而言之就是,这些表现只会加剧他的快乐。
苏澄眨眨眼,适时露出了点紧张、害怕又期待的神色。
秦荆动作一顿。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有些意外,想从中找出某些问题。
然而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看似涌动着惧意,却又明明白白燃烧着雀跃,好像渴望着他的动作。
秦荆:“…………”
在发现他没有动作时,她看起来有点庆幸,然而又多了几分焦虑和失落。
扬鞭的动作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苏澄弯起嘴角。
她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的疑惑、错愕和不可置信,以及某种担忧的情绪。
“哈哈哈哈哈哈——”
苏澄高兴地大笑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大审判官阁下!”
四肢间缠绕的血红荆棘开始变软,随着她身体的颤抖浮现出裂痕。
“你应该也调查过我吧,阁下,我从小受人欺凌,被羞辱被打骂的多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
每个法域的规则不同,被其主人拉进去的倒霉鬼,通常不会知道规则内容。
但是,每个法域里必然会出现一种提示,向法域里的所有人告知本世界的规则的内容。
——这种提示可能非常隐晦和模糊,可能大部分人看了也不会能想到真相。
譬如说刚刚那时钟上“欢乐”的刻度。
就是这个领域里的法则。
领域内的一切物质、能量甚至时间流动,都会优先响应“更快乐一方”的意志。
在欢欣之神的力量范围内,这是广义的快乐。
无论是单纯的情绪变化,还是深度的愉悦感、满足感、自我认同感的评判,都包含在内。
简单来说,在这个精神法域的内部,谁更欢乐谁的力量就更强。
所以——
一旦她表现出渴望疼痛、期待被鞭挞的样子,秦荆就犹豫了。
原本他能从施虐里得到快乐,但还要在对方的痛苦、绝望或愤怒等等反应下,这种快乐才能不断升华。
然而,若是对方本来也享受疼痛,那他的快乐会大幅度削减。
甚至倘若她的享受程度更高,这个法域的操控权都会易主。
所以他犹豫了。
藤蔓崩裂的响动接连炸开。
苏澄猛地一扯胳膊,双臂脱离了束缚,荆棘碎片如灰烬般落下。
随着心中不断涌起的快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
——她并不真的渴望疼痛。
而快乐确实无法伪装,伪装的快乐在这种法域里也不会生效。
但是。
快乐是可以被刻意操控放大的。
她曾在聚会上遇到一个讨厌的人,因为不想理睬那人,故意和朋友说笑话,又聚在一起笑得非常大声,营造出一种外人难以插入的氛围。
朋友确实讲了一个戳到她笑点的故事。
但原本也不至于让她爆笑一分钟,笑到肚子都疼了。
只是在刻意调用想象、在脑海里复现场景、将碎片化的欢愉变成沉浸式体验后——
那种短暂的闪烁就变成了持续的共振,达成了某种强化的效应。
那时候她就非常确定,人类会通过主动反刍愉悦体验来延长这种快感,哪怕这一切只是大脑的活动。
而此时此刻——
大审判官阁下的样子,才是真真正正娱乐到她的画面。
教廷里的顶尖强者,地位崇高,权势无限,有多少大贵族都指望着攀上他。
而若是在外面现实世界,还有能横扫千军的武力值,对付一万个她也是轻而易举。
偏偏因为忌惮她背后的主神,非要把她拉入法域交锋。
结果还真被她涮了一把。
这种差距太刺激了。
对方越是强,苏澄就越想越高兴,再去竭尽全力去放大这种情绪。
而且最重要的是——
秦荆一时还不敢打她。
“……为什么不打我?”
束缚双腿的荆棘藤条寸寸碎裂。
苏澄离开了十字架。
少女衣衫褴褛,鬓发凌乱,满头汗水,面色因为兴奋变得潮红。
她抬手扯着裂开的衣领,露出光洁的颈项和胸膛,看起来好像仍然在期待什么。
秦荆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这样的举动更是强化了她的快乐。
在她向前靠近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挥出鞭子,似乎想阻挡她过来。
苏澄抬手抓住了鞭子,狠狠一扯,白发男人趔趄了一下,整个人都被她拉了过来。
好了。
现在她不怕他抽自己了。
苏澄摸着鞭子想道。
“哈,”秦荆轻轻一哂,像是甘愿认输般说道:“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种货色——”
苏澄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对吧?”
秦荆:“……”
他还想试图激怒她来抽自己呢。
苏澄直接把鞭子扔了,“无聊。”
这可不能打。
这家伙喜欢疼痛是双向的,打人和被打都会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