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六星战师。”
银发男人忽然开口道。
苏澄:“?”
苏澄:“哦,你在说这位镇长大人, 那很厉害了呀, 看这生卒年,她牺牲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
便宜舅舅也是五阶,年纪也差不多,在金珀城那样的地方, 都算得上有数的高手了, 当地的贵族都要卖他点面子。
南河学院的人瞧不上他,也是因为他们实力更强,在整个帝国都算得上是高手了。
铁笼镇虽然繁华,但终究比不上城里, 这边的镇长能有这种实力,无论怎么说都是罕见的事。
银发男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
“……这意味着,她至少能逃命,”他沉声道,“哪怕带上她的孩子们,也够了,可她执意要守护整个城镇的人,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苏澄耸了耸肩,“有其他选择仍然这么做,会显得她更伟大。”
银发男人微微皱眉,“我还以为你会认为这很愚蠢。”
苏澄眨眨眼,“如果你一定要说,换成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是个自私、冷血、道德有瑕疵的人。”
银发男人:“……”
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是,”苏澄抱起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是听到类似的回答,或者让我赞同你,无所谓,反正这是事实,而我不这么做,不代表我不敬佩这样的人,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再三重复吧?而且你又怎么想呢?你觉得这样——”
“我觉得很蠢。”
银发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澄沉默了两秒钟,“好吧,我们都有权力保留自己的想法,这位——抱歉,怎么称呼?”
银发男人瞥了她一眼,“维恩。”
苏澄恍然,“哦,你们同姓,你是这位镇长的后人。”
虽说维恩镇长和孩子们都死了,但她若是有兄弟姐妹,姓氏一样能传下来。
再说若是结婚稍微早点,四十多岁当奶奶很正常。
苏澄不由脑洞大开,“说起来,镇长阁下的孩子们牺牲了,他们是自愿战死的吗?这是你愤怒的原因吗?”
她不由猜测,维恩镇长死去的子女当中,是否有一位是眼前这男人的直系祖辈。
不过这时间也太久了。
即使是的话,他也不该有太多怨愤,除非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是的,”银发男人冷冷地说道,“但所谓自愿的选择,也可以是被引导塑造的后果。”
苏澄懂了,“哦,所以你们家族是有类似的祖训——”
所以他才不高兴?乃至怨恨千年前的祖先?
“不要再分析我,”银发男人沉声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啊,毕竟我只是个向纪念雕像鞠躬的路人,我理应知道一切千年前的故事和辛秘。”
银发男人没理会这个反讽,只是仍然注视着雕像。
过了几秒钟。
他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我也曾经为我的母亲自豪,为她的勇气、正直、善良——后来我却希望她是你这样的人。”
苏澄:“?”
男人继续道:“自私、冷血、道德有瑕疵——”
苏澄:“……”
虽然这是她自己说的,但这会儿听起来就有点奇怪。
银发男人转过头看她,“那样我就不会在废墟里拼凑她的尸体。”
苏澄彻底懂了。
原来他的母亲也是维恩镇长一样的人,看来这家人的某些精神还是遗传的。
“虽然我不可能设身处地体会你的感受——”
苏澄叹息一声,“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很遗憾听到这个。”
银发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俯身蹲下,看向面前落着细碎草叶的纪念碑,神情冷淡,却似乎陷入了思绪里。
苏澄忍不住去看他。
他的眉眼、鼻梁乃至下颌的弧线,都非常漂亮,宛如初雪锻打塑成。
垂落的睫羽好似冬夜松针结成的冰晶,掩盖着那双冷漠而沉静的、埋藏着忧伤的眼睛。
“……嘿,”她小声说,“别难过了。”
银发男人微微转过头看她。
他身量很高,但蹲着终究比她矮些。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漂亮得令人难以喘息,眼中稍纵即逝的茫然和郁色又如此惹人怜惜。
苏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她的五指陷入男人的发间,那银白色鬈发在日光里近乎剔透,宛如被洗涤过的丝绸,触感又带点凉意。
像是初冬里的薄雪,柔软而微冷,卷曲的发丝轻蹭着指缝的皮肤。
那感觉像是在揉搓一团云,又像是抚过某种名贵的动物皮毛,细腻顺滑又带点蓬松。
有一瞬间,她简直想将手指埋在里面不出来。
苏澄:“……”
等等。
迟了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非常诡异且失礼。
她摸了一个陌生人的头!
苏澄僵住了。
那人也愣住。
他们大眼瞪大眼地对视了几秒钟。
银发男人豁然起身,肩膀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她,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羞愤、尴尬、恼火的神情。
有一瞬间,苏澄觉得他简直想揍人了。
就像是那种被冒犯了之后,随时会给流氓一个耳光的状态。
苏澄:“我只是想——”
他们在讨论颇为严肃的话题,她还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看着他有点可怜,再加上他很帅,就想安慰一下。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或许还因为他希望他母亲像她一样,所以莫名激发了她的母爱?
这也太离谱了!
苏澄:“……抱歉。”
她僵硬地一步步后退,“你看起来像是个战士,毕竟你——”
苏澄说着不禁打量对方。
银发男人身量极高,似乎不算很魁梧。
但在风衣那优雅的翻领和修身的线条下,也能看出胸膛厚实,腰肢劲瘦,饱满的大腿撑开了靴筒,皮革都紧紧绷起。
“你——”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攥紧,指节抵在风衣的衣摆上,压出一道凌厉的折痕。
他的衬衫扣子都系着,严丝合缝地卡在脖颈间,领口上方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压抑怒火。
耳根后那一片皮肤更是烧得发烫,血色不受控地蔓延,在冷白的肤色下透出一层极淡的红。
偏偏又因为肌肤太白,所以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他下颌收紧,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如果你再这样看我——”
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意。
“不是不是不是!”
苏澄头大如斗,“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要决斗,咱们好歹出去打,毕竟这里那么多雕像纪念碑,都是历史了,别给人家打坏了。”
银发男人皱眉瞪着她,像是怒极反笑一般,面上露出个讽刺的表情,“你真的在意吗?”
苏澄一直后退,已经离开花园退到走廊里了,“我就是来看古迹的,我要是觉得这玩意儿不值一提,我在这里干什么?有这时间去喝酒吃蛋糕不香吗?”
他好像被她问住了。
苏澄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又觉得背上一阵灼热,细密的烧蚀感从脊柱升腾,顺着血脉向外蔓延。
苏澄:“……”
不是吧!
她退了两步扶住围栏,忍不住喘了口气。
少女眼尾漾开的晕影闪烁着,渐渐勾勒成忽明忽暗的金色酒杯,诡艳的紫红葡萄溢出杯口。
她的吐息都带了几分香甜的味道,丝丝缕缕逸散开来。
银发男人:“……”
他嗅到了那气息,闻起来清新又甘甜,却又好似带着钩子,撕扯着人的理智。
普通人一瞬间就能因此攀登极乐,当场抵达顶点。
——这是欢欣之神的力量显现,或者说是神力的一种表现形式,更多取决于神眷者自身的意图。
人获取快乐的方式很多,而眷者们可以让人沉浸在不同类型的喜悦和快感里。
性就是其中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