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神眷者?”
苏澄的视线落在他的小腹。
那片瓷白光洁的肌肤, 因为浴室里蒸腾的水汽变得湿漉漉的。
一朵猩红的红心被卷曲的藤蔓紧紧缠裹,每寸图案都泛着润泽的光。
藤条的卷须顺着腹肌的沟壑蜿蜒,甚至还会缓慢地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血肉里跃动而出。
“嗯, ”黑发青年低头看着她, “是的。”
苏澄抬起头, “哪位神祇?”
“……欲望之神。”他轻声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清楚我为何会被选中。”
“这一定有原因, ”苏澄耸了耸肩,“你可以慢慢去探索, 相信我, 很多人一开始都好奇这件事。”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过, 如果你想弄清楚,”苏澄停顿了一下,“你可以回顾前后的经历, 你做了什么事, 或者心中有什么念头,往往都有些关系。”
“我想不到什么经历,”他微微摇头,“但应该是在……某次宴席上演奏的时候, 我觉得身体发烫。”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她, 好像不想错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苏澄只是一脸认真地听着,露出某种陷入思索的表情,没有其他任何异样。
他再次放松了几分,“后来, 有人杀了我的朋友,他坚称是他们冒犯了他,可是他们的尸体——”
“那兄妹俩是我的同事,他们的父母去世了,他们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要照顾,于是他们来会馆跳舞……”
“他们就住在两条街外,都是勤恳又老实的平民,对我这样的奴隶都很好,又怎么可能去冒犯贵族……”
“……他们被那个人折磨死了。”
黑发青年沉默片刻,修长洁白的手指划过腰间,落在下腹妖娆诡艳的猩红印记上。
“它赋予我一种力量,会让人陷入疯狂,迷失在某种强烈的欲望里……”
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虽然有时候它也会让我痛苦。”
苏澄眼神一顿,“痛苦?”
“嗯,”他低下头,“身上会很热,但是忍一忍就好了。”
苏澄又仔细打量那个印记,发现它和自己的有些区别,或者说它看起来更精致复杂。
藤蔓上甚至还有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整体的面积也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欲望之神?
尽管两个教派关系不好,但如今黑暗神和光明神似乎还没彻底闹掰,其他主神也没明确划分阵营。
日后会成为黑暗神盟友的欲望之神,选中了面前的家伙,他因此受到特殊照顾也说得过去。
但是——
欲望之神现世的时间比光暗两位神祇更早,祂也有自己的信徒,那些人怎么不来招募这位神眷者?
“其实,”苏澄忽然开口道,“你当时演奏的时候,心情,想法,哪怕只是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都可能是你被选中的缘故,你一定表现出了某种被认可的特质,至于它会给你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说真的,神眷者身份几乎都这样,自己也会受到一些制约,不同的神祇情况不同,所以——”
“谢谢。”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语声。
苏澄仰起脸,“嗯?”
“没有人对我说这些话。”
黑发青年轻轻地说道,珊瑚色的红唇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苦涩又微妙的弧度。
他随手将垂落的发丝撩开,露出那两弯纤长的眉,以及凝血罂粟般浓郁的深邃眼眸。
那两排乌黑卷翘的睫羽带着水汽不断颤抖,天然上勾的眼尾带着慵懒气息,哪怕表情迷惘也盖不住艳色。
“……他们找到我,将我带来这里。”
他用呢喃般的口吻说道,“高高在上,像是在施舍我,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走运捡到金子的乞丐,哦,或许还不如乞丐,毕竟我是奴隶,还是个逃犯。”
“嘿!”
苏澄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听我说——”
他的面庞匀长瘦削,下颌线条宛如精心打磨,还带着点清凉湿润的水意。
苏澄不得不举高胳膊保持这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
她的神情十分凝重,“你是个出色的乐手,你是艺术家,有些人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工作的地方而鄙视你,那是他们有毛病,你不要觉得有人看不起你,有人展露出糟糕的态度,就意味着你有问题,说句难听的,秘教里最上层的人物们,最厉害的强者们,照样会被教廷的人挂在嘴边唾骂,更何况他们对黑暗神冕下都会说出不敬的言辞,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他愣住了。
“你看吧,”苏澄晃了晃他的脸,“你记住我说的话,今天你是人,明天即使你成为神,都会有人对你不满意,但那不是你的错。”
他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脸侧纤细的手腕,指尖又在即将接触她皮肤的时候停住了。
“……这是我听过最奇怪的鼓励和假设。”
黑发青年喃喃说道,“我学习元素魔法两天了,才会了一个火苗术,你却觉得我能成为神。”
“哈?”苏澄直接笑了,“两天?你比那谁好多了!”
他愣了,“谁?”
苏澄张了张嘴,“呃,一匹马。”
“?”
天知道未来的纯洁之神、光明神座下头号打手,居然在那种条件下无法感知元素精灵。
要知道那只是学习魔法的第一步,从感知元素精灵存在,再到学会第一个魔法,中间还有很多步骤。
所以两天学会一阶魔法,绝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好吧,”路夏无奈地说道,“只是觉得,这里有很多天才,你知道,前段时间也有一个逃犯,他已经得到了秘祭使的职位,那是负责调制圣餐的职位,据说他以前就是位厨师,他学魔法也比我快多了。”
苏澄愣了一下,“这个厨师是逃犯?他是不是金头发蓝眼睛个子很高?”
路夏也愣了,“我没见过,但确实是逃犯,听说他杀了好几个教廷的人——”
苏澄:“?”
不是杀自己家人?
苏澄:“他为什么要去杀教廷的人?因为仇恨教廷?还是被教廷的人找茬了?”
路夏皱眉想了想,“我听说,他们说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有几个教廷的人去他的酒馆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从厨房里冲出来把他们都杀了,听说还把尸体剁了。”
苏澄:“???”
这和她想的是一个人吗?
苏澄轻咳一声,“好吧,先不管这些,也别管那些贬低你的人,多半其实只是嫉妒你的天赋而已,你别听他们胡扯,更别因此影响心情,另外,你想穿上衣服吗?我好像一直和你说话了,你要是想穿可以先穿上,当然,你要继续洗的话,我就出去等你吧?”
黑发青年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
他转身拿起挂在远处架子上的浴巾,精壮雪白的脊背上肌线律动。
“而且,当时你给我那些钱,帮了我很多。”
“哦,”苏澄欲言又止,“不客气,我相信你自己也能解决——”
“对了,我叫路夏,”他擦拭着那头黑亮如绸缎的长发,“虽然你可能已经在通缉令上看到了。”
“我是苏澄,”苏澄没有接那句话,“很高兴认识你,先生。”
路夏微微侧过头,“嗯,我也是。”
苏澄完全没想到他是这种性格。
看起来脾气软和,也不难接近,被人误闯浴室也很淡定。
——当然他对她心怀谢意,所以或许有更高的容忍度,但在发现进来的人身份之前,他也不像是要发怒的样子。
连杀死那个贵族,都是因为对方做了极为恶劣的事。
虽然仔细想想,色秽之神的脾气似乎一直都不差,很少莫名其妙的发怒,可以随意和他开玩笑。
说到发怒。
苏澄不禁想起某个还没有成为小马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教廷过得怎么样。
以他的实力和年纪,被教廷招募后,肯定能很快升迁。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去关心别人了。
按照路夏的说法,既然是欲望之神的印记,是神眷者的证明,那么自己身上的徽记,或许与此有关。
但她从来没感觉到所谓神的力量。
是没去挖掘?
还是自己根本没有?
苏澄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怎么感觉到你能使用那种力量的?你本能地就知道了?”
“……不,是在我练琴的时候,”路夏低头整理内衬,“旁边的人有些不正常的表现,我意识到了。”
他披上了华丽厚重的翻领黑色外袍,银红色丝线交错延过衣襟和袖口,那面料隐隐流动着青色的光泽。
黄金腰封上镶嵌着瑰丽的宝石,像是无数闪光的妖异眼眸。
这身装束看起来相当华贵,也非常正式。
苏澄:“……你要去主持什么仪式吗?”
“不,我不是主持者,”他立刻说道,“每天下午都有小型圣吟仪式,我要去参加,我是咏礼使之一。”
苏澄了然,“哦,所以在高庭见到的,那些穿着很华美的人,是不是都是干这个的?”
“也有别的仪式,”他无奈地说道,“你刚加入教会吗?”
苏澄眨眨眼,“你猜?”
“我猜,”路夏忍俊不禁,“不管怎么样,你肯定是刚来这里。”
苏澄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