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韩榆,也都沉浸在韩松布置的练字、背诵以及各种习题任务中不可自拔,没有多余精力再想其他。
爹娘见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奋程度直逼韩松,直劝韩榆悠着点,往后日子还长呢。
韩榆嘴上应着,仍旧仗着他们整日劳碌不在家中,几乎是从早学到晚。
韩松看在眼里,见他脸色依旧红润,整日里活蹦乱跳精气神十足,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韩榆有小白这个金手指,更不知道他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的机会。
若非身体不允许,他恨不能没日没夜地抱着书啃。
正月十六,是韩榆的生辰。
又或者说,是原主的。
韩榆前世没过过生日,所以长寿面对他而言,是格外新鲜、稀罕的存在。
一大清早,萧水容就煮了一碗面,在韩榆醒来的第一时间端进屋。
“今天是榆哥儿四岁生辰,希望榆哥儿往后每一年都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韩榆被爹娘姐姐围在中间,面前是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恍惚间,上一世冰冷的实验室和嘶吼的丧尸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不是实验体零五。
不是小怪物。
是韩榆。
是榆哥儿。
是有家人疼爱的榆哥儿。
在数道期待的目光下,韩榆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夹起一筷长寿面。
所谓长寿面,其实只是一碗素面,清汤寡水,只飘着几片菜叶。
韩榆吃着,却觉得比万千珍馐还要好吃。
长寿面太烫了,烫得他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怎么样?好吃吗?”萧水容面含期待地问。
韩榆压下喉间的涩意,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吃着。
“嗯,好吃。”
事后,韩松赠予韩榆一支毛笔。
据说是用抄书赚来的第一笔银钱买的,一直好生保存着,没舍得用。
恰逢韩榆生辰,就便宜他了。
当时韩榆练完五张大字,趴在桌上气若游丝,韩松将毛笔递到他眼前:“好好读书,不要让我失望。”
韩榆双手接过,像是接住了什么重如千斤的承诺。
“好。”
第23章
过完生辰,两日后便动身前往镇上。
韩发不忍韩宏庆受来回颠簸之苦,早几年斥巨资在镇上租了个一进小院。
小院除堂屋灶房外,还有四间屋。
起先都被韩宏庆占着,直到去年六月,韩松入私塾读书,才腾出一间给他。
而今韩榆和韩椿、韩柏也将去镇上,若都能通过考校,正好占满四间屋。
小院里住满了人,韩宏庆自觉没了私人空间,心有不虞,在韩发面前试探性提了一嘴:“不若再租一间院子?”
韩发却以家中又多了三个读书的,开销变大为由拒绝了。
韩宏庆无法,只得暂且作罢。
正月十八这天,韩榆起了个大早。
萧水容早已备好简单的衣物,叠好收进包袱里。
在韩榆更衣时,爹娘还有姐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无论能否通过,榆哥儿在爹眼里都是最棒的。”
“榆哥儿去了镇上,凡事要听你二哥的,切不可冲动行事。”
“榆哥儿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生病了,咱们还等着榆哥儿学会了回来教咱们呢。”
韩榆眼眸弯弯,一一应下。
不多久,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韩松清冷的嗓音:“榆哥儿,走了。”
韩榆依次抱了抱家人,拿起包袱抱在怀里,忍下不舍转身出门。
在韩松面前站定,轻声道:“二哥我好了。”
韩松嗯了声,视线探进屋里:“二叔二婶放心,我会照顾
好榆哥儿。”
无论是因为爹娘的再三叮嘱,还是韩榆本身,他都会看顾韩榆。
韩松私以为,只要足够严防死守,加以严格教导,不怕韩榆如同上辈子那般,误入歧途,走上一条不归路。
韩榆或许将会一直是他的好堂弟。
韩宏晔嘴笨不会说话,只一个劲儿地道谢。
萧水容眼中含泪:“那就谢谢松哥儿了。”
韩松连称不必,又领着韩榆去向长辈辞行。
韩发的胳膊伤得并不很重,经过半个多月的将养,早已取下固定的粗布,行动自如。
此时他依旧坐在堂屋,固定的位置,沉默地抽着旱烟。
见他二人过来,脸上、眼里皆没什么情绪,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束脩已经给你们三叔了,去了镇上好好读书,别给韩家丢脸,凡事以你们三叔为先,切记不可惹是生非......”
韩榆听他句句贬低自己和二哥,抬高韩宏庆,嘴角小小地撇了下。
偏心眼的话,他才不要听。
韩发说了一箩筐废话,韩榆韩松全程左耳进右耳出,一字不入心。
等他说完,又去正屋向齐大妮辞行。
齐大妮的蛇毒早就排干净了,腰伤也在关大夫的高超医术下得以痊愈。
可她现在仍然躺在炕上,连翻身都困难。
只因她痊愈那天偏要逞能,拉着同样痊愈的黄秀兰去地里摘茄子,说要做茄夹子吃。
又恰好院子里的水缸里没水了,两人又都是馋猫转世,直接扛着一筐茄子
去水井边。
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口井,村民们的吃喝都要仰仗它。
用得多了,水井边不可避免地汇聚了一滩滩积水。
恰逢天气寒凉,滴水成冰,村民们来来往往,很快那些积水凝结成冰。
黄秀兰走路不看路,一脚踩到冰上。
眼看就要摔倒,她灵机一动,拉了旁边的齐大妮当垫背的。
在一片惊呼声中,两人齐齐摔倒,摔得四仰八叉,还被茄子砸了一头一脸。
她俩本就大病初愈,常年不干活儿的身体脆弱着呢。
这一摔,又给两人摔炕上去了。
据关大夫所说,她们俩摔得挺重,没一个月起不来。
短短一个月内,韩发不知第多少次破财,一张老脸气成了紫茄子。
送走关大夫,他就告诉两个儿媳妇,接下来两个月只许给齐大妮和黄秀兰喝粥,丁点儿荤腥都不许给。
齐大妮这一个月不是鸡蛋就是野猪肉,早就把嘴巴养刁了,听了韩发的吩咐,自是后悔不迭。
这会子见韩榆韩松立在炕前,一板一眼地说着辞别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遭瘟的玩意儿,赶紧滚!”
看见他俩就心烦。
韩榆拉上韩松,麻溜跑路。
韩松背着书箱,被韩榆拽着走,敛眸低语:“收着点儿。”
韩榆尝试抑制嘴角的弧度,奈何根本压不住。
索性不装了,一蹦一跳地往前:“二哥,我好开心呀~”
仔细一想,他完全没必要忍着。
他只是不小心路过水井,又不小心在那
两人去打水之前撞翻了木盆。
怪只怪齐大妮和黄秀兰去得太凑巧,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呢。
韩榆回头看了眼正屋,又看向房门半开的西北屋。
即便光线昏暗,他却笃定,屋里的人都在目送他离开。
韩榆抱紧了包袱,眼神变得坚定。
他折回身,带着衣物、笔墨、一钱银子,以及家人的期盼,坐上去镇上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