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全然不知,几句话的功夫,两个小伙伴就想了这么多。
“先生让咱们自己安排,不如咱们先练字,再背文章如何?”
潜移默化之中,韩榆已经成了三个人里的老大。
他的话,另两人自然毫无异议。
于是,他们接下来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个时辰。
“铛铛”声再度响起,到了放课的时候。
韩榆同
小伙伴告别,收回晒了一下午太阳的小白,挎着小布袋去找韩松。
韩松依旧在为同窗答疑解惑,身旁围了一圈人,手里都捧着书,一脸的求知若渴。
韩榆刚出现在丙班门口,祁高驰就看到他了,快步走出来:“你哥要等会儿才能出来,室外寒凉,不若先进来待会儿?”
韩榆有些意动:“可以吗?”
祁高驰飒然一笑:“你是韩兄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自然可以。”
韩榆弯起眼眸:“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哥帮了我许多,这是我该做的。”祁高驰领着韩榆进丙班,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便笑道,“我叫祁高驰,是你哥的好友。”
韩榆见了他三次,隐约也能猜到他和韩松关系不菲,遂直接唤他“祁兄。”
两人走进课室,自然有人发现,就问韩榆是谁。
祁高驰扬声道:“这是韩兄的弟弟。”
十数道目光落在身上,韩榆有些面热,忙作揖见礼:“在下韩榆,见过诸位。”
大家被韩榆文绉绉的言行逗笑了,指着韩松说:“你们真不愧是兄弟俩。”
韩松:“......”
说话间,韩榆已经来到面前。
韩松让他坐下:“稍等片刻,很快就能结束。”
韩榆低头打量二哥镌刻有力的字迹,嗯嗯点头:“我不急,二哥慢慢来。”
话虽这么说,韩松还是加快了答疑的速度。
等韩榆欣赏完面前的笔记注解,韩松合上书本:“
走吧,回家。”
韩榆心头一动,眼底笑意加深:“嗯,回家。”
与同窗道别,韩松领着韩榆出了门。
韩榆同他说起下午做了哪些事,言辞间难掩兴奋。
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分享,让人的心情很是微妙。
不过不讨厌就是了。
韩松偏头:“沈华灿?”
韩榆应声:“对,怎么了二哥?”
韩榆敛眸,摇了摇头:“无事。”
韩榆继续嘚啵嘚啵。
途径木板墙,那里站着好些人,像在观摩新鲜出炉的答卷。
韩榆耳聪目明,一眼认出人群中的韩宏庆。
“二哥你等我一下。”说完不等韩松反应,哧溜冲上前,“三叔你是在看我的答卷吗?”
韩宏庆背影一僵,旋即见到他不太想看见的那张脸。
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我只是......”
“三叔想来是替三哥四哥看的,对否?”韩榆善解人意地提议,“其实我觉得本人来会更好些,亲眼所见与旁人转达是有区别的。”
韩宏庆不想再看正前方的韩榆的答卷,即便他只看了一小部分。
众目睽睽下,他挤出一抹笑:“多谢榆哥儿提醒,刚巧我都看完了,正准备回去。”
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谁料韩宏庆刚说完,就被人打了脸。
一旁五大三粗的汉子大着嗓门说:“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睁眼说瞎话,糊弄小孩子。我来这儿不过一刻钟,你比我来得还迟嘞。”
韩宏庆:“.
.....”
韩榆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挠挠脸顾左而言他:“啊,我突然想起来,晚上回去还要抄书,三叔我跟二哥先走一步,您慢慢看看哈。”
说罢,拉上韩松,脚底抹油溜了。
出了私塾,韩榆小大人似的,幽幽叹了口气:“三叔什么都好,就是嘴硬。”
韩松:“......不是说要抄书,赶紧回去。”
中午吃饭的碗筷还在锅里,他可不指望韩椿韩柏解决。
韩榆正了正小布袋,脆声应答:“好哦,不过上次买的宣纸快用完了,二哥如果要去书斋,可否帮我带一刀回来?”
抄书不仅废人,还废纸。
韩松道:“年前租的书抄完了,明日打算送去。”
韩榆听懂言外之意,不再多言,只暗暗下决心,等抄完书,他也去书斋抄书挣钱。
他韩榆已经是大孩子了,没必要全都倚仗爹娘给钱。
回到家,韩松准备晚饭,韩榆则趁着天还没黑,在枇杷树下抄了两篇文章。
晚饭是红薯干粥,以及从家里带来的野菜饼子。
没人关心韩椿韩柏吃什么,或者说,那两人压根不想吃这些。
韩宏庆迟迟未归,也不知去了哪,韩榆惦记着他和二哥的束脩,饭后一边抄书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
酉时末,韩榆又抄好一篇文章。
小白伫立在一旁,兢兢业业散发着莹莹白光,为主人减负。
韩榆起来走动两圈,刚要坐下,外面响起开门声。
韩宏庆回来了。
韩
榆放下毛笔冲出门,又一个脚刹停在他跟前:“三叔。”
韩宏庆被忽然窜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韩榆不同他计较,只催促:“三叔可还记得我和二哥的束脩?”
“我当然没忘。”韩宏庆眼神微闪,“可先生不是还没让交束脩吗?”
韩榆理直气壮地说:“可只有交了束脩,拜了孔夫子,我才算真真正正地入了私塾。”
“三叔整日忙于学业,我又不能时常见到三叔,三叔何不直接将束脩给了,也省得临了我和二哥四处寻人。”
韩宏庆被他吵得耳朵疼,往左挪一步。
韩榆眼疾脚快,又挡在他跟前,一副不给束脩就不罢休的姿态。
韩宏晔低头看还没他腿长的侄子,狠狠闭了闭眼:“给!我给还不行!”
韩榆笑了,八颗牙齿在朦胧月色下闪着森森白光。
“三叔你真好,下次三哥四哥再参加考核,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呦~”
韩宏庆呼吸粗重,一言不发进屋,拿了十两银子给韩榆,随后掉头就走。
韩榆并不在意韩宏庆心里好不好受,握着银子敲响韩松的房门。
韩松在练四书题。
这是县试必考科目,几十年不曾接触,稍有些手生,得多看多练。
开了门,就被韩榆手里的银子闪到眼睛。
韩榆把银子给他,邀功道:“方才我向三叔讨来了。”
韩松当然听见了,五指收紧,银子硌得手心有点疼:
“我知道了,早些睡,不要抄书太晚,当心长不高。”
韩榆权当他在关心自己,无有不应。
回屋后抄书一个时辰,自觉眼皮子开始打架,就褪去衣物,滑进被里沉沉睡去。
-
一夜好眠。
翌日晨起,韩榆换上私塾统一的书生袍。
尺寸略有些大,袖口盖住半个手掌,衣摆也虚虚遮住脚面。
韩榆打算月度考核后回村,让他娘帮忙处理一下。
待日后长高,再放开也不迟。
和韩松用完早饭,相携赶往私塾。
怀揣五两束脩,韩榆底气十足,等赶到私塾,就迫不及待去找罗先生。
罗先生正在用早饭,韩榆叩响门板,得了应允才进去。
进去后,惊讶地发现罗先生身边竟坐着昨天负责监考的“考官”。
小童认出韩榆,笑着打招呼,却没多说两人的关系。
韩榆也不打算深究:“先生,学生前来交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