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祁高驰是怎么说的来着?
“据说那位老
人家只是从铺子前面路过,被掌柜一把推倒,当场摔断了胳膊,怕都爬不起来,也就没躲开从巷子里窜出来的马车,血流了一地。”
韩松抬袖拭去嘴角的水渍,眸中晦暗不定。
韩榆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托腮:“所以好人有好报,我和大伯日行一善,也将真的奶奶带回了家。”
韩松不置可否。
若是真正的齐大妮没能回来,死在回乡的半途,齐二妮不知要嚣张到几时。
虽然那老两口在韩宏庆死后消停了不少,但也没少仗着长辈的身份吆五喝六。
如今齐大妮平安归来,逍遥法外的罪人也该接受律法的制裁。
......
“当年一夜之间娘好像变了个人,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对老大老二也是横眉竖眼。很长时间我都百思不得其解,以为娘是心情不好,还让老大老二乖一点,不要惹娘生气。”
“后来韩宏庆和韩春银出生,我才发觉不对劲。”
韩春岚伏在齐大妮膝头,朦胧的泪眼中满是痛苦和悔恨:“但是我找不到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
齐大妮红着眼,轻拍女儿的后背。
韩春岚哽咽着:“有一次齐二妮听见我让老大老二远着她,没多久我就被韩发嫁到杨家去了。”
“杨家老太太总拘着我,用各种理由不准我回娘家,几年后等我再回去,老大老二已经被韩发和齐二妮训得对他们唯命是从,给韩宏庆当牛做马。”
“我担心他们对几
个孩子不利,苦于没有证据,始终不敢声张。”
“好在后来老大老二总算明白过来,跟三房分了家。”韩春岚抹了把泪,“现在咱们全家都在镇上,开了铺子,日子也好过不少,娘您也能享福了。”
韩宏晔总算逮着说话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表示:“是啊是啊,咱家现在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吃喝不愁,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齐大妮笑道:“我一把年纪,辛苦半辈子挣的银子也被混子抢了,就算你们不乐意养我,我死活也要赖在这儿。”
姐弟三人破涕为笑。
一旁不吱声的韩宏昊说:“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韩春岚和韩宏晔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后者憨厚的脸上浮现一抹狠意:“娘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要向他们讨回来。”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讨回公道?
现场短暂的静默后,韩松拎起韩榆,放到韩宏晔跟前:“让榆哥儿来。”
一大早起来,舟车劳顿后昏昏欲睡的韩榆:“???”
在大家灼灼的注目下,韩榆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松:“二哥你来真的?”
韩松面不改色:“之前在府城时,你不是就有了主意?”
韩宏晔和韩春岚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韩宏昊想起来了:“榆哥儿的法子可是诈一诈他们?”
韩榆眼睛咕噜转:“呃......是这样的。”
韩宏晔不太放心:“可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韩榆
张嘴就来:“不可能!”
上回他让小白吓唬人,直接把老两口吓尿了呢。
这年头的人大多迷信,见了某些奇异的现象,都会把它归结到牛鬼蛇神身上。
韩松见韩榆信心满满,不由眉梢轻挑,对韩宏昊说:“暂且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除非报官,由官府查证。”
“可是事情过去几十年,除非能找到当年牙行的人......”
韩榆忽然想到什么,猛一戳韩松:“二哥,你可还记得祁兄那个亲戚?”
韩松了然:“你是说开牙行的那个?”
韩榆嗯嗯点头。
“他是祁兄的舅公,镇上又只有这一家牙行,往前追溯个三十年,说不定能从祁兄的舅公那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韩春岚一拍手,“韩发和齐二妮可能销毁证据,牙行什么都不知道,运气好的话还真能所有收获。”
韩松沉声道:“我明日跟高驰说一声。”
说罢看向韩榆。
韩榆心领神会:“我也会尽快想个好法子出来的。”
“饭菜热了,先吃饭吧。”萧水容和苗翠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不知道娘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明天我跟大嫂再去买菜。”
齐大妮很喜欢这两个儿媳妇,闻言慈眉善目道:“不必讲究太多,有口吃的就行。”
萧水容应下,至于会不会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深夜从府城赶回来的四个人填饱肚子,困倦也随之而来。
“
去睡吧。”苗翠云扶齐大妮起来,“娘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您过去。”
目送婆媳二人离开,韩榆和韩松相视一眼,也回屋洗漱。
......
韩榆一夜好眠,翌日和韩松回到阔别数日的私塾。
太平镇出了个小三元的事早就传开了,再有祁高驰几位同窗的大力宣扬,韩松一进课室,就被人围得密不透风。
“韩松你真厉害,十四岁的小三元,在咱们大越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你是打算留在私塾,还是去府学读书?”
大家的吹捧没让韩松忘乎所以,一概左耳进右耳出,淡声道:“不打算去府学。”
同窗们松了口气,看韩松的眼神逐渐复杂。
三次案首,说不羡慕是假。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韩松去府学读书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们由衷地希望韩松能留在这里,若有什么疑难问题,他们也好在第一时间找他解答。
他们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自私,可谁不想更优秀呢?
韩松心里门儿清,对此只作不知,简单应付两句,在罗先生来之前回到座位上。
罗先生教过的学生不知凡几,考出小三元的却一个没有,韩松是头一个。
因此他走进甲班课室时,嘴角挂着笑,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无意外的,先生对韩松多有褒赞。
学生们表示习惯了,与其嫉妒韩松,还不如花点心思在读书上,尽量缩小和韩松之间的差距。
午休时间,韩松和
祁高驰提及牙行一事。
祁高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放课后我就带你过去。”
韩松和韩榆相视一眼:“多谢。”
两节课结束,韩榆把书本塞进布袋里,对小伙伴说:“今儿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家啦,我跟二哥去一趟牙行。”
沈华灿挥挥手:“去吧,你的事更紧要。”
早在上午,他们就从韩榆得知了真假齐大妮的事,震惊之余都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好的结果。
韩榆把在府城买的饯梅剩下最后两颗分别塞到他们嘴里,把布袋挎在肩头:“我走啦,明天见。”
席乐安和沈华灿异口同声:“明天见。”
三人一路疾行,赶在牙行关门前抵达。
也是巧了,祁高驰的舅公就在牙行。
韩松道明来意,祁高驰舅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结舌:“世上竟有这样荒唐之事?”
韩松淡定如斯:“千防万防,人心难防。”
“所以您对三十年前的事可有什么印象?”韩榆捏起两根手指,中间留出一丁点的缝隙,“哪怕是一点点,对我们也有很大用处。”
祁高驰舅公努力回忆,良久后面露歉意:“实在对不住,三十年前的事太久远了,我这牙行每天那么多人,真记不得了。”
韩榆有点失望,目光转向韩松。
既然问不出什么,韩松便提出告辞。
“等一下!”祁高驰舅公忽然想到什么,叫住欲起身的兄弟二人,对那边的伙计喊,“你去把方叔叫来。”
韩榆不
明所以:“方叔是?”
祁高驰舅公解释道:“你们也知道,这牙行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开了,方叔早年间一直是牙人,近几年上了年纪,跑不动了,我才让他退下来做一些轻松的活计。”
“方叔别的不说,那记性是一顶一的好,当年牙行开张时我穿什么色儿的衣裳他到现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韩榆眼睛一亮,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很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东家,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祁高驰舅公将韩松的诉求转述给方叔:“你仔细想一想,当时......”
“哎呀!”方叔突然激动,打断东家的话,“我还真有点印象。”
祁高驰一喜:“当真?”
方叔捋了捋山羊须,沉吟片刻:“我想想啊......我当时问那对夫妻俩要身契,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那丫鬟背主魅上,想要爬主子的床,被主母责打时不慎毁坏了身契。”
“我也没多想,就把人收下了,最后好像是被一个路过的商贾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