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足道士疼得跳起来,待看清周遭的环境,以及面前居高临下的少年郎,脸色陡一变,接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博古架才停下。
韩榆双腿交叠,在上的左脚时不时地轻晃:“别来无恙啊,老道长。”
跛足道士抓着博古架,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他的神态依旧疯癫,破烂的道袍裹住骨瘦如柴的身躯,依稀可见手背上条条绽起的青筋。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杀了我我
也不知道!”
三连否认,皆在韩榆的意料之中。
韩榆缓缓起身,步步逼近。
跛足道士退无可退,他似乎在按捺着什么,以致于眼球明显地凸起,狰狞可怖。
“你在害怕。”韩榆轻声慢语,“是害怕我说出那几个字吗?”
“呔!”跛足道士并起双指,直指韩榆,“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韩榆微微蹙眉,暗忖片刻后又问:“还是......触碰?”
说话间,韩榆抬起右手,向跛足道士靠近。
果不其然,跛足道士浑身一颤,猛地跌坐到地上,用手遮住眼睛,埋着头不敢看韩榆一眼。
韩榆气极反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他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有亲和力的好吧?
跛足道士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鸵鸟一样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
韩榆耐心告罄,沉下语调:“既然你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什么用了......韩一。”
韩一早在跛足道士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自觉退出书房,闻声后推门而入:“主子有何吩咐?”
韩榆垂手而立:“这人没用了,沉河吧。”
韩一不疑有他,向跛足道士走去。
韩榆漫不经心地提建议:“护城河就很不错,记得在麻袋里多放几块石头,免得一下子死不了,多受苦楚。”
韩一应是,步步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跛足道士突然昂起头,声音沙哑,其中难掩颤抖:“小公子可
知,你有功德金光护体?”
“......什么金光?”
韩榆罕见地懵了下,眼里是满满的迷惑。
跛足道士咽了口唾沫,拿眼睛去瞄韩一。
韩榆了然,挥退了韩一:“说罢。”
跛足道士扶着墙站起来,因右腿有疾,双腿难以达成平衡,身体向右歪斜。
他狼狈地倚在墙上,讷讷道:“你有功德金光护体,我不敢靠得太近。”
韩榆很快从记忆中挖出与功德金光相关的信息,只觉荒谬:“青天白日的,道长莫要诓骗韩某。”
“骗你作甚?”跛足道士梗着脖子,捂着胸口说,“那日我一时冲动,上去抓了你一下,就被那功德金光伤到了,直到今日还没好全。”
韩榆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手指摩挲着下巴:“所以你方才才会那般惊恐?”
跛足道士不甘心地点头。
谁知接下来韩榆又来一句:“功德金光为何会伤你?莫非你是个邪道?”
跛足道士:“......年少无知,误入歧途。”
很好,还真是个邪道。
跛足道士又说:“你可有想过,但凡得罪过你的人,最终下场都不太好。”
韩榆细细回想:“并未。”
平昌侯还没死透,后来者居上的那位平昌侯世子如今在朝中风光得很呢。
至于其他与韩榆有怨的,他们的下场分明是韩榆自个儿设计来的,与那什么功德金光有甚关系?
看着韩榆一脸不信的跛足道士:“......”
“那日我远
远见你,就有一道声音冥冥之中告诉我,你是异世......”
话未说完,跛足道士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竟当场呕出一口血。
韩榆:“!!!”
韩榆面色微变:“你怎么了?”
跛足道士冲着韩榆翻了个白眼,随意抹去下巴上的血:“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了是会遭到反噬的。”
韩榆拧眉,丢给他一方巾帕:“可你之前不是好好的?”
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见了血,韩榆不甘心,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跛足道士,一副偏要探究出个所以然来的架势。
在韩榆一瞬不瞬的盯视下,跛足道士又呕出一口血。
韩榆心里梗得慌,语气不免带上几分强势:“......我只问你一句,为何是异世之身,而非异世之魂?”
这是韩榆最介意的,也是这两个月以来搜寻无果却始终没有叫停的原因。
跛足道士拼命摇头:“我不能说,我可不想死。”
韩榆额角青筋直跳:“韩一。”
这下轮到跛足道士慌了,语速极快地道:“我是真不知道,那八个字是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我想过一探究竟,然而效果甚微,仿佛有什么在阻拦我查探真相。”
无论异世之身还是轮回之象,韩榆都引起了跛足道士极大的兴趣。
他试图研究这位异世来客,结果一无所获,还接连几次吐血,折损寿命不说,还险些死过去。
尤其在发觉有人暗地里打探他的消息,
跛足道士更不敢露面,在深山老林里藏了许久。
直到昨天下午,他被人从背后偷袭,再睁开眼,面对的就是害得他几次受伤的臭小子。
韩榆屈指轻点扶手:“罢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在说假话。”
跛足道士点头如捣蒜,所以你该放我离开了吧?
韩榆忽又话锋一转:“知道什么人才能保守秘密吗?”
跛足道士猝然一惊,果断掉头往外跑,一瘸一拐的背影像只鸭子。
眼看手即将碰上门板,有什么圈住了他的左腿,猛然向后一拽。
“啊!”
跛足道士鼻梁磕在门上,当即惨叫出声。
“跑什么?”
身后传来韩榆轻飘飘的嗓音,几息之间就到跟前。
只要跛足道士一扭头,就能看见那只抵在他颈侧的脚。
跛足道士欲哭无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而且异世之身和异世之魂显然是两个概念,亏你还是个读书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还有那功德金光,我活了七八十年,从未见过有人如你这般,金光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这样深重的功德,显然是前世做了大好事。”
韩榆看着表面四五十岁,实则七八十岁的跛足道士,沉默了下,发出质疑:“大好事?”
砍丧尸?
救了几千上万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韩榆觉得,就算他做了这些,也不至于身负功德金光。
他曾经也做了不少坏事,不配拥有这些。
好在接
下来,跛足道士十分贴心地给出解释:“建国立朝,安国定邦,挽救国家危亡,救万民于水火......我才疏学浅,目前只知道这些,但也大差不离了。”
韩榆望着虚空,沉吟许久,晦暗的眼眸让人难以窥探出某些准确的情绪。
跛足道士看在眼里,有些惊悚地缩了缩脖子。
真是见鬼,这小子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他就觉得怵得慌。
分不清是功德金光的影响,亦或者单纯只是韩榆本身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不是我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十几岁开始干这一行,连我都算不出来,整个大越没人能解释得清。”
“冥冥之中自由定数,我算不出来,便意味着它不想让你我知道。”
韩榆抬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跛足道士心里发虚,可还是鼓起勇气:“小公子,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等时候一到,该你知道的,会主动找上你的。”
韩榆眉间拧起一个小疙瘩,沉默不语。
跛足道士小心翼翼地避开韩榆的鞋尖,艰难爬起身:“我该说的都说了,小公子也该放我离开了吧?”
韩榆眸光微动:“谁说我要放你离开?”
跛足道士腿一软,差点又摔回地上:“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榆低头:“你不会以为,知道了我的秘密,还能全身而退吧?”
“韩一。”
韩一再次推门而入,一个手刀劈在跛足道士后颈。
跛足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