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却避开了,咧着嘴笑:“这是奴才该做的,哪能让小少爷您来?”
说着,直奔沈绍钧而去。
才走两步,就被韩榆拦住:“这药......我怎么瞧着不太对?”
小厮眼神一变,扬起药碗朝沈绍钧砸过去。
与此同时,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立在床边的沈华灿。
韩榆右手扯过床帐,拦下滚烫的汤药,同时左手手腕一转,露出掩在袖中的铁鸳鸯。
“灿哥儿让开!”
刀片飞出,擦着毫无防备的小厮颈侧飞出去。
顷刻间,血管被刀片割开,血花四溅。
沈华灿就地一滚,避开小厮的匕首,却没避开那滚烫黏稠的液体。
“扑通!”
小厮应声倒地,身体抽搐着,鲜血不断从割裂处涌出,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沈华灿和席乐安都是第一次直面鲜血,见到这一幕,只觉浑身僵硬,连呼吸都静止了。
“老爷!小少爷!”
孙管家急切的呼唤和着急促步伐闯入门内。
韩榆偏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孙管家身上的喷溅性血迹。
孙管家绕开小厮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一把扯开床帐:
“老爷您没事吧?”
沈绍钧呼吸有些急促,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该死!”孙管家恨极,“是我的疏忽,竟让沈家人混进来,还被他们引走了,若非韩公子......”
“无需言谢,孙爷爷您看着灿哥儿和安哥儿,他们好像被我吓到了。”韩榆俯下身,凑到沈绍钧耳畔,“师公,他们这般猖狂,您舍得留灿哥儿一人面对那群豺狼虎豹吗?”
“师公您是知道我的,最是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又何必再护着灿哥儿......”
话未说话,韩榆被一只枯树枝般的手死死攥住手腕。
沈绍钧两只眼紧锁着韩榆:“你敢。”
韩榆丝毫不惧:“您看我敢不敢。”
“我可没说要死。”沈绍钧强撑着坐起来,“老孙,为我更衣,稍后我要进宫面圣。”
“老爷您......”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沈绍钧斩钉截铁,“错过了这次,我就没有机会再为寒松讨回一个公道了。”
孙管家声音颤抖:“是。”
孙管家很快为沈绍钧更衣,又唤人来,送沈绍钧上马车。
那小厮见到地上的尸体,吓得惊叫出声,被孙管家冷冷看一眼,连滚带爬地过来,背沈绍钧出门。
孙管家担心沈绍钧一人不成,跟着一块儿去了。
如此一来,沈家只剩下韩榆和沈、席二人。
他们换了个房间,可那股浓郁的铁锈味道
仍然萦绕在鼻尖。
沈华灿目光怔然:“刚才榆哥儿......杀人了?”
席乐安慢半拍地点头:“好像是,流了好多血。”
韩榆喝一口热茶,抿唇道:“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若你们觉得不好......”
“谁说不好?”沈华灿猛然抬高音调,“那人死有余辜,是你救了我和祖父,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好?”
“就是就是,我们只是......”席乐安挠挠头,“太震撼了。”
韩榆眉梢轻挑。
“榆哥儿你一出手,那人就丢了性命,我甚至都没看清楚。”沈华灿呼出一口气,“早晚得习惯的,不是吗?”
祖父这一趟成功了便好,若是不成功,日后这样的情况只多不少。
韩榆不能回回都在他身边,他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唉,太歹毒了,沈爷爷卧病在床,竟然跑到家里行刺杀之事。”席乐安觑了韩榆一眼,“榆哥儿,你方才射出刀片的那个是什么玩意儿?”
韩榆下意识去摸铁鸳鸯。
当时的情况,为了不让沈华灿受伤,他只能杀了那假扮成小厮的男子。
杀了人过后,又开始后怕,担心收到好友异样的目光。
“他怎么能眼都不眨地杀人,他是怪物吗?”
“他好可怕,我还是趁早远离他。”
......
如此种种,让韩榆心口发凉。
好在小伙伴不曾因为他下死手而心生惧意,这让韩榆万分愉悦。
就在这时,席乐安问起
了铁鸳鸯。
提及铁鸳鸯,韩榆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胆小鬼,嘴角浅淡的弧度悄然落下:“意外所得,就是个暗器,不值几个钱。”
韩榆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以有更好、更合乎心意的暗器,可他还是一直用这只铁鸳鸯。
就好像......意义不同。
韩榆甩了甩头,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家都单方面断联了,我又何必想那么多。
韩榆取下铁鸳鸯:“好奇就尽管看。”
他才不藏着掖着呢。
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哼。
......
当天,沈绍钧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陛下应当还是顾及着当年的一丝情分的。”
可惜也只是一丝,这次用完了,再没有下次。
韩榆想问永庆帝到底给了师公什么说法,刚和沈绍钧对视,就被哼了一脸。
“哼,臭小子!”
韩榆:“......”
真是越老越记仇。
当时他纯粹是无奈之举,只为唤起沈绍钧的求生欲。
孙管家哭笑不得:“老爷还在气头上,却不是因为韩公子,您和席公子先回去,过几日该有消息了。”
韩榆不放心地看了那边的祖孙俩,作了一揖,和席乐安离开了。
五日后的正午时分,韩榆在翰林院处理公务,听一旁的同僚闲谈。
谈话中涉及到年初在船上对沈华灿动手的那位沈族老。
沈族老的嫡长子因为贪墨被流放,如今嫡次子又因为卖官鬻爵被判了斩首,连带那位沈族老的妻
子,也被夺了诰命。
除此之外,任京卫指挥使的梅家嫡子梅达也因为在军中饮酒被贬了两级,喝令在家中反省半年。
“按理说,这两位所犯之罪本不该罚得这样重。”
“圣心难测,谁又说得清呢?”
“说来也怪,沈家那一房向来和梅家走得近,这会儿两家一起受罚,莫不是......”
“噤声!”
韩榆竖起耳朵听,心说您还真猜对了。
韩一早已查明,那日对沈绍钧和沈华灿动手的人是梅达手下,之所以混入沈家,却是由沈族老的妻子与嫡次子收买了沈家的小厮,在当天以行凶之人代之。
先支走孙管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祖孙二人。
可惜那天韩榆在场,孙管家又及时反应过来。
永庆帝对两家的惩处,在韩榆看来还是太轻。
可韩榆又深知永庆帝是个软骨头,对势力庞大的世家心存忌惮,甚至是畏惧。
与此同时,他又放不下所谓的制衡之术。
若是处置了梅家,军中多方势力就失去了平衡,这不是永庆帝想要看到的局面。
权衡之下,就有了今天的处置。
何等荒谬?
何等不公!
想必师公得了消息,会彻底对永庆帝失望罢?
“陛下召韩修撰前去御书房,为陛下进讲经史。”
内侍尖细的嗓音唤回韩榆的思绪。
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下,韩榆不紧不慢起身:“微臣遵旨。”
韩榆随内侍行至御书房,纵使是腊月里,仍然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