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可以抹除一个人的记忆,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其他见不得光的阴损秘法。
韩榆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第二个徐光。
但无所谓,必要的时候他会发疯。
若再有徐光之流出现在他面前,韩榆不介意收为己用。
韩榆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再让平昌侯躺一躺了。
“喵呜~”
壮壮扬
起粉色的肉垫,啪叽打在韩榆手背上。
力道不重,却让韩榆立即回神。
韩榆收回目光,习惯性地轻抚壮壮:“怎么了?”
马车外,韩二面无表情地抹去剑身上的血迹,韩三不在,他去处理刺客的尸体了。
这是第十二次了。
韩榆扯下车帘,目光落在被壮壮从箱笼里扒拉出来的木匣子上。
这里头放着用油纸包裹的小鱼干,是前几日在客栈投宿,韩榆出钱让后厨单独为壮壮做的。
韩榆从善如流地打开木匣,捻起一条小鱼干:“吃吧,祖宗。”
“喵呜~”
时间一晃,壮壮来韩家已有十多年,相当于人类的天命之年。
它已经是个老伙计了,身躯再不似往日那般矫健,一路上始终蔫答答的,没什么精气神。
韩榆抿了下唇,安静地给它顺毛,看它吃完小鱼干,又喂了点水。
壮壮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闪到一旁趴下。
马车再次启程。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驱不散正月的寒意。
韩榆揉了揉眉心,上一场刺杀在昨夜,以致于夜间没怎么睡好,略有些精神不济。
韩榆制止了小白为他恢复体力,自言自语:“天色渐晚,该找个地方投宿了。”
......
半个时辰后,韩榆站在徽州府知府,马永超的府邸前,抬手邦邦敲门。
“笃笃笃——”
三声过后,马府的下人前来开门。
下人见韩榆是个生面孔,又衣衫破烂,语气不冷不热,隐约带着几
分鄙夷不屑:“又是个上门要饭的?”
韩榆扯了扯脏兮兮的衣袍,不疾不徐道:“从越京前来赴任的通判,韩榆。”
下人愣了下,半信半疑,直到韩榆取出任命文书,这才连滚带爬地进去通传。
彼时,马永超正在饭厅与妻妾儿女一同吃饭。
妻子周氏温婉体贴,妾室温柔小意,儿女们更是乖巧懂事,这让马永超舒心不已,自觉成了人生赢家。
下一瞬,就因为下人的话当场喷出来。
马永超腾地站起来,顾不上沾了饭粒的衣裳,满是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下人哆嗦了下,颤声重复。
“韩榆那厮怎么来这么快?而且他不去府衙,不去客栈,大晚上的跑来我家作甚?”
怀揣着满腹疑窦,马永超健步如飞,直奔大门跑去。
片刻后,看着门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少年人,马永超瞳孔颤抖:“你是......从越京来的韩榆?”
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试问哪个官员赴任不把自个儿搞得光鲜亮丽,好在上峰和同僚面前留个好印象。
反观面前之人,若非那张俊美的面孔,马永超真以为他是上门讨饭的叫花子。
韩榆及时递上任命文书,欲哭无泪道:“途中出了些意外,满身金银都被抢走了,任命文书被下官藏在衣袍的夹缝中,这才幸免于难。”
马永超当时就:“......”
余光情不自禁地瞥向紧挨在韩榆腿边,养得油光水亮
的黑猫,眼里挂着明晃晃的疑惑。
马永超又问:“既然如此,韩大人又是如何到徽州府的?”
韩榆面露赧然,两颊浮现两抹不甚明显的红晕:“下官是一路乞讨而来。”
马永超:“......韩大人受苦了,赶紧进来吧。”
“多谢知府大人收留。”韩榆弯腰抱起壮壮,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又在瞬间转为低落,“若不是知府大人,下官初来乍到,真不知何去何从。”
马永超嘴角抽搐,他可没打算跟这位从越京而来的韩通判走得太近。
要问缘由,大概就是韩榆来得突然,他们有些东西还没彻底扫尾干净。
万一被韩榆发觉,可是要掉脑袋的。
马永超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不显分毫:“韩大人只管安心住下,明日本官带你去府衙,稍后也会为你安排住处。”
韩榆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多谢知府大人,下官定会好好做这个通判的!”
马永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打算等安顿好了韩榆,还得去周家一趟。
韩榆亦步亦趋地跟着马永超,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下官这辈子都没吃过馊饭,这几日却尝到了,知府大人可知馊饭是什么滋味儿?”
马永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初带壮壮回家,下官便对天发誓,定要好好对它,不料半途遇上劫匪,连累它和下官一起吃苦。”
马永超:壮壮......不会是这只肥猫吧?倒是贴切
。
说着说着,韩榆竟哽咽起来。
马永超一个向日葵转头,惊恐地发现,韩榆他竟然要!哭!了!
韩榆对马永超惊疑不定的眼神仿若不觉,吸了吸鼻子,万分伤感地说:“爹娘都站在二哥那边,我只有壮壮了。”
马永超眼角抽搐,这都什么鬼?
以防韩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若无人地哭哭啼啼,马永超赶紧打住他的话头:“韩大人可吃了?”
韩榆的絮叨停住,拨浪鼓似的摇头。
配合他动作的,是肚子里打雷般的鸣叫。
马永超:“......”
陛下他怕不是磕丹药嗑傻了,怎么什么人都能当官?
这韩榆,莫不是个傻子?
一时间,马永超看韩榆的眼神染上怀疑。
韩榆似乎对此毫不知情,跟随马永超来到饭厅。
当看到满桌丰盛的菜肴,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于是,接下来小半个时辰,马永超和他的妻妾儿女被迫欣赏了一顿吃播。
韩榆那张嘴跟个无底洞似的,一桌菜大半进了他的肚子,只留小部分残羹剩菜,可怜兮兮地堆在盘子中央。
马永超及其儿子:“......”
屏风另一边,马家的女眷们:“!!!”
请问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这时,韩榆忽然扭过头,看向与他同桌吃饭的马永超:“知府大人,您家有酒吗?”
马永超这会儿是既无语又不耐烦,闻言也没多想,让下人去取酒来。
紧接着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马
永超眼睁睁看着韩榆一杯酒下肚,捏着酒杯一动不动片刻,然后无比豪放地长臂一伸,跟自己勾肩搭背起来。
“为什么?”
韩榆的声音骤然抬高,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马永超更是险些被震破耳膜。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韩榆左手锁住马永超的脖子,令其挣扎不得,右手拍桌,歇斯底里地质问。
“兄弟好友一个接一个地升官,我却被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徽州府,做个什么破通判!”
马永超奋力扒拉韩榆胳膊的手一顿,怒瞪韩榆。
过分了啊。
这徽州府怎么也算我的地盘,你小子瞎说八道什么?
“我不过是在给陛下进讲经史的时候不慎手滑摔了书,陛下为何要这样对我?”
“贼老天你睁眼看看我,你何其不公!”
韩榆抬起右手,与左手击掌。
“啪!”
一巴掌抽到马永超脸上,无比响亮。
“我韩榆在此立誓,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到时候我弄个知府当当,再给壮壮封个同知,每天给它吃一碗小鱼干,人称鱼干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