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离的近了,秦芙蓉分明听到了“疆北战事!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
秦芙蓉猛地睁开双眼,方才的疲惫瞬间被驱散,她与红艳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红艳心领神会,立刻伸手掀开车窗帘幔。
马车不知何时早已停下,刚好“八百里加急”的战马擦身而过,只留下了青石板上掀起的片片尘土便消失不见了。
红艳放下车帘,面色凝重,“是疆北起了战事,那二爷,二爷岂不是马上就要挂帅启程!”
秦芙蓉的脸色也是一变,所有杂念被瞬间清空,只剩下边疆燃起的战火,“快!立刻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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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快进度啦~
第50章
刚一踏进府门便见裴映雪面提着裙摆迎了上来。
此时的裴映雪发髻有些散乱, 眼底带着乌青,一脸的倦意。
也是等了整夜的。
“总算是回来了...”
裴映雪紧张地看着秦芙蓉,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侯府一向消息灵通, 可昨夜除了她能猜出一些,侯府的一众侍卫竟是谁也不吐露分毫的。
只有晨起采买归来的管事说百姓都在传,昨夜的宫中出了大事,这一夜的街道, 马蹄阵阵, 骇人的很。
她一整夜都在惴惴不安,侯府的三个当家人俱是一夜未归, 府上没有主心骨不说, 竟是连个送消息的人都没有见到。
她差去打探消息的人在半路就被撵了回来,说二爷叫她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哄母亲睡下,自己熬了一夜都没敢合眼, 这天刚一亮她便守在府门处了, 盼望着秦芙蓉赶紧回来。
深秋的早晨冷冽异常。
秦芙蓉看着裴映雪一脸憔悴的模样,将春儿递到自己手上的暖炉又塞到了裴映雪手里。
她握了握裴映的手, 触到一片冰凉,心头忽地发酸, “怎得亲自在门前等?晨寒露重的,小心身体才是。”
柳儿适时又递过来一个暖炉, 秦芙蓉低垂着眉眼接过,不叫裴映雪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这才是亲人吧,熬了一夜, 担心了自己一夜的亲人。
裴映雪见她平安归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可是当她的眼神看到了秦芙蓉的裙摆和袖口的血迹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猛的又攥住了秦芙蓉的手,眉心狠狠皱起,小声道:“可是出了事情?”
夜里的消息虽未打探出许多,可晨起市井的传言早已如雨后春笋蔓延出来。
秦芙蓉轻轻点头,又想到刚才遇到的“八百里加急”,她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说宫变的事情,她直接开口道:“昨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疆北起了战事。”
裴映雪被秦芙蓉突如其来的言语说得怔愣了一瞬,踉跄半步,头上的珠钗摇摇晃晃,半晌才难以置信道:“疆北,起了战事?”
几个丫鬟亦是被吓得屏住呼吸,庭院里只剩秋风卷落叶地簌簌声。
秦芙蓉点头,轻轻拍着她的手,边走边道:“是,我刚才回来时正好碰到的,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应该是真的了。”
她晃了晃脑袋,想到裴穆安定会马上出征,时间耽误不得,立马吩咐一旁的红艳道:“红艳,你带人去二爷院里收拾行礼。”
她眼睛看向一直跟在裴映雪身边等待她归来的春儿柳儿等人,“你们去准备些吃食给二爷路上带着,找容易储存的,要赶快。”
几名丫鬟在听到战报的时候早就被吓住了,幸好都是听惯了指挥的,在秦芙蓉一声令下之后便自发的组了队伍抓紧时间退下了。
秦芙蓉看着还在愣神的裴映雪,“走吧,我同你去向母亲解释。”
裴映雪被她唤回了神智,半晌轻轻点头,轻声呢喃道:“是该同母亲说明,小弟这才归家几月,就又要上战场了...咱们裴家的儿郎,总是逃不过这个宿命的...”
言罢裴映雪深深叹了口气,丝毫没有看到秦芙蓉同样纠结的面容。
是啊,他要上战场了。
昨日...
昨日那猝不及防的轻轻一吻,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将她紧密环住的拥抱,那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的,坚实胸膛传来的炙热和心跳...
所有这一切,都像烙铁般在她心底留下了滚烫的印记,在回忆中反复灼烧。
她还尚未确认的,还没提起勇气去面对的感情,此时,却要偃旗息鼓了...
战鼓骤响...
“八百里加急”,他就要走了。
如此突然,甚至来不及告别。
这一去,兴许就是死生不复相见...
秦芙蓉摸着自己酸涩的胸腔,那里忽然就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叫自己平复心情,踏着平缓的步子,同裴映雪相携而行,很快便来到老夫人院子。
出乎意料的,老夫人比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偏庭里只有仆从上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老夫人端坐在餐桌主位,手指缓缓捻动着佛珠。
秦芙蓉随着裴映雪一同躬身问安,老夫人抬起眼皮,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什么也没问,只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坐吧。”
秦芙蓉到了声“是”,同裴映雪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两侧。
钟嬷嬷无声地递上温热的帕子,秦芙蓉擦净手,紧接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便放在了面前。
秦芙蓉微微一怔,看向上首面无表情的老夫人,心头忽然一暖,这老太太,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分明是料到她在宫中一夜定是辛苦,虽什么没问,却早已吩咐人备下了参汤。
她不再多言,低头将参汤一气饮尽,温热的汤水下肚,稍稍驱散了积攒一夜的寒意与疲惫。
放下汤碗她才起身郑重道:“母亲,昨夜宫中的事情暂时平息,只是,只是儿媳回府时正好遇到了疆北军报,小叔怕是,马上就要出征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
钟嬷嬷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视线同春桃交汇在一处,二人神色紧张地看向老夫人。
却见老夫人只是缓缓放下了汤匙,拿起素绢帕子,极其缓慢地擦了擦唇角。
她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叫人听了只觉沉重。
“定北侯府,满门忠烈,保家卫国,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
裴映雪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想到战死的父亲和在战场上身中剧毒又苟活多年的兄长,没忍住红了眼眶。
此时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幅模样,说不佩服是假的,老夫人虽说年事已高,在有些事情上难免糊涂,但在这等大是大非,家国情怀面前,她骨子里那份属于侯府主母的刚烈与深明大义,从未改变过。
老夫人目光扫过她,声音放轻了些:“坐下用膳吧。”
话音未落,她又叮嘱道,“长嫂如母,穆安尚未娶妻,他的行装,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母亲放心,此乃儿媳分内之事。”
秦芙蓉躬身应下,重新坐了下去。
虽说腹中空空入夜,但一夜的紧张焦灼早已让她胃口尽失,勉强用了小半碗燕窝,便再也吃不下了。
想到裴穆安兴许马上便要出发,她放下筷子,再次起身:“母亲,回府时儿媳已吩咐下人收拾二爷惯用的物件,军情紧急,小叔兴许片刻便要出发,我再去他院里仔细看看,确保万无一失。”
老夫人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只是捻动佛珠的动作分明加快了些许。
秦芙蓉与裴映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留下安抚老太太,自己转身便离开了。
待秦芙蓉的身影离开了偏厅,老夫人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嘴中喃喃道:“若真是二郎...也好...”
裴映雪一开始尚未反应过来,待半晌理解透母亲话中的意思便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膳桌上,看着母亲迟疑道:“母亲,您,您也看出来了?”
裴映雪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人叹了口气,一旁钟嬷嬷扶着老夫人站了起来,她看着自己女儿无奈道:“母亲是老了,但眼睛还是好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呢,每日二郎来我这,说是请安,可二郎那双眼睛,哪一次不是粘在她身上了?”
裴映雪深吸口气,忙起身去扶住母亲另一侧,她看了眼母亲的脸色,小声解释道:“这,这跟芙蓉可没什么关系,是小弟一厢情愿的事情。”
身为秦芙蓉的好友,这事情她是必须要为好友辩解的。
老夫人微微颔首,“若她是那等蓄意勾引水性杨花之人,莫说侯府规矩容不得她,我第一个便不会轻饶了。”
裴映雪听后心中稍安,却还是满腹不解,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道:“那母亲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却是看着女儿摇摇头,“你不必担心,母亲是喜欢你嫂嫂的,不管以后她能成为我哪个儿媳,我觉得都不错。”
这话给裴映雪整不会了...
她刚才脑海里思绪纷乱,甚至已经开始想劝解之词,却万万不曾料到,母亲竟比她所想更为...
豁达。
对,就是豁达。
不用旁人半分开解,母亲自己竟然接纳了二子娶嫂嫂这件事...
*
秦芙蓉走在廊下,看着观景湖内早已枯萎的荷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簌簌的碎响,一片萧瑟。
深秋的寒意叫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马上入冬了,北疆的冬日,定是极为寒冷的,这仗...究竟会打到何时?
若他此番一去...
她猛地晃了晃头,仿佛要将这纷乱的念头从脑中逐去。
身后柳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将一件厚实的披风仔细为她系好。
“夫人,天凉了,仔细身子。”
秦芙蓉轻轻颔首,拢了拢披风,将那念头强行压下,加快脚步,朝着裴穆安的院落走去。
她是第一次来裴穆安的院落。
这院子的摆设无论是对于裴穆安定北将军的身份还是定北侯二爷的身份,都是过于简单了,不仅如此,它甚至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清。
院内全是练武需要的器械,石锁、箭靶、兵器架,角落里还有一截粗壮的木桩。
往来仆从也皆是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