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她的识海中一片空虚静谧,再也找不见系统的踪迹。
冯般若就这样当着她的皇太孙,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监国也一日比一日得心应手。东山寺有天竺僧人来此挂单,她偶得闲暇,便去东山寺和他谈经论道。
不谈国事,不论朝局,她在这里感觉到静谧。或许她已经渐渐在岁月变换中遗忘了她自己,但她会在这里找回来,看到自己年少诵经礼佛,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些日子。
正值更深露重,冯般若与恒法师父下罢了棋,孤身一人撑伞走下山路。这条路她已然走的很熟,听惯晨钟暮鼓,僧人唱经。
她手里提了一把纸伞,顺着东山寺漫长石阶一步一步下行。两旁雨打竹林,满耳是沙沙的响声。
夜风吹过竹叶,远远地从高山上来,扑上她脸庞。她笑了一声,顿住脚步,想起皎如朗月的少年。
她与他相见,也常是这样的深夜。他赴死前告诉她,若夜有风至,便是他的魂魄归来。
若真是他的魂魄该多好。
她扬起一只手,尝试去抓抚那自千里之外奔赴而来的风。纸伞掉在地,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徒劳无功。
她垂下眼,正准备拾起掉落在湿滑石阶上的纸伞。
“太孙近来可好?”
陌生又熟悉。
她曾以为此生再不会有机会听到了。
她的背脊瞬间僵直,没有立刻回头,仿佛怕惊散了这过于真实的幻听。但五指却猛地收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非在梦中。
她极慢、极慢地转过身。
石阶上方,竹林掩映的朦胧雨雾里,站立着一个清瘦的影子。他未撑伞,长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略显苍白的颊边,一身旧袍也湿透了,勾勒单薄的轮廓。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眉眼如旧。
他有影子。
不是魂魄。
冯般若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凝滞了。周遭的雨声、竹叶的沙沙声,仿佛都瞬间退远,变得模糊不清。她的目光锁在他身上,从他湿漉漉的头发,到他清晰的下颌线,最后落在他心口的位置。
“郗道严。”
“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