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燕凌咬住果肉的同时叼住筷尖,眼中带笑,秦楚玥拍打了他胸口一下,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小夫妻的情状落入旁人眼中,那就是恩爱非常。他们这一对一直颇受关注, 此时各方也是心思各异。
秦楚玥起身去换装,从偏殿出来刚好遇着西戎公主。
黛朵儿认出她是刚才的女人, 大衍的太子妃,伸手准备搭肩行礼,秦楚玥却开心地一把挽住她,“好巧啊姐姐。”后者愣了愣。
黛朵儿年方十八,秦楚玥刚刚及笄,身量也较黛朵儿矮半个头,她自然而然便喊了姐姐,问题是她身份高于黛朵儿,是不应当这样自贬的,所以后者才会感到惊讶。
秦楚玥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见了喜欢的美人儿就想亲近,就是这样栽在了燕凌手里,仍未吸取教训。
“姐姐你刚刚跳的什么舞,真好看,我也想学。”
“是我西凉的狐步舞,太子妃想学的话,小女可以教您。”她态度谦卑,低着头。他们说大衍人都狡猾,她有些摸不清这位太子妃的意图。
“好啊,你会武功吗?不会的话我也教你。”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瞳仁似琥珀一样澄澈,脸蛋还带点婴儿肥,稚气未脱,娇憨可爱。
秦楚玥想得很简单,就是要人家教她她也应该还人家一样才公平,没想到黛朵儿对这方面并无兴趣。
武功、美食、美人是秦楚玥的最爱,她特别想过一把师父瘾,但先是在燕凌那碰壁后在黛朵儿这碰壁,心里还是有些受打击的。
不过没关系,还有别的,她又说:“那我给你做好吃的吧,我会做西凉的菜。”
秦楚玥本来就在边关长大,那儿有大兵有马匪有游侠,有北夏人也有西凉人,所有人都待她如宝。她的大伯母更是来自南疆,所以生在武将家,她却并不抵触与外族接近。
“你离开家人来到天都,心里一定不舍,但别难受,要是闷了随时可以来太子府找我,我每天可闲呢。”
黛朵儿莫名地被她笑容感染,自从上路以来阴郁沉重的心情竟似被照进了些许阳光,难怪那两人眼里都只有她,这样的小姑娘,就连她见了都会喜欢。
但她立即想到可怜的弟弟还在那些人手中,心中又蒙上一层阴翳。
跨进殿内时,秦楚玥和黛朵儿一前一后,后面的胡姬不小心踩到了黛朵儿的裙摆,她惊呼一声,身体向前倾,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在这里出丑的话,那么她之前做的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黛朵儿绝望地闭上眼,一只软软的手托住她。
秦楚玥是习武之人,动作敏捷,听到身后的变动,回身及时地救了黛朵儿,有惊无险,她扬起笑脸,“姐姐小心。”
黛朵儿愣愣看着她,直到胡姬催促,她才入席,举杯向皇帝敬酒,说了些吉祥话。
丝竹乐声起,一场热闹宴会就此开始,陆续有盛装宫女往来穿梭席间,奉上佳肴美酒,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富丽堂皇的宫殿灯火通明。
黛朵儿眼神望着秦楚玥的方向,座上纪青莲看了看黛朵儿,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燕凌。
燕凌在纪青莲看来是个将死之人,但她不想让燕晖娶西戎公主,剩下的就只有燕殷德和燕凌,让公主进宫和她争宠,更不可能。
她垂下眼皮,嘴角挑起。反正没人知道燕凌活不过这个冬天,朝中甚至已经有些人开始支持太子,以那个新上任的府尹为首,真是一群蠢货。
公主和亲嫁给太子合情合理,但当纪青莲这么向燕殷德提议时,一向耳根子软的他竟然一口回绝,“要嘉仪和别人共侍一夫,不是委屈了她吗?”
秦家这么多代男丁家里也没有娶妾的,那阿玥是秦家的宝贝,嫁到皇家来,燕殷德也没想过要给燕凌纳侧妃,大衍往上也不是没有一夫一妻的皇帝,开国帝后不就是吗?
“嘉仪嘉仪,到底嘉仪是你女儿,还是太子是你儿子,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姐姐......”
燕殷德皱着眉打断,“你别提那个贱.人。”
“好好,不提,但太子哪有不许纳侧妃的道理,这样旁人也会认为秦家以势欺人,陛下想过吗?”
燕殷德不语,纪青莲又说:“再说了,太子不尚公主,难道你要让她进宫为妃?”她哼了一声,拿娇道,“我看啊,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唉,你又扯到哪去,朕对那些异族美人根本就没意思。”燕殷德说的是真的,他喜欢的一直是温婉文秀的女子,像......
他摇摇头,“总之,你别胡思乱想。”
“那陛下说说,你准备如何安置这个西戎公主?”
“过了中元节再说罢。”燕殷德一句话打发了纪青莲,明显是不想管这事。他抱住纪青莲还想温存一下,纪青莲耍起性子,转过身,“臣妾身子不适。”
以往她这样,燕殷德必来哄她,她再磨一阵,他就会松口,但燕殷德看来是真的不想把那个西戎公主指给太子。
太子妃是别人也就算了,是嘉仪,他想到他的小仙女听到这个消息后哭得鼻子红通通,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来找他诉苦,心就揪起来。
皇后说的对,燕凌就是没有嘉仪重要。
夏季人本就浮躁,“那皇后好好休息。”燕殷德生硬地说了一句,好声好气都没有。
纪青莲咬碎一口银牙,也被气到,没有挽留。
今夜月朗星稀,是中元节快到了,夜风吹过,带来几分凉爽,驱散了他刚刚从皇后那带起的烦闷。又觉这皇后是越来越烦人了,每回见了他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年纪渐长,脾气也越来越大,难见曾经的半点温柔和顺,他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
燕殷德走出未央宫没多远,见那边桥下有一抹熟悉身影,蹲在河边,这背影似曾相识,他心中一动,示意跟随的人别发出声响,他则轻轻走上前。
从她身后看过去,原来她是在放河灯,那灯上立着小小一根蜡烛。燕殷德走近看清这是个小宫女,只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两颊敷着淡淡桃粉,画两条春山含翠似的柳叶眉。
燕殷德恍惚间想起他还是太子时,刚娶了纪家的嫡长女,因她眉生得淡,他喜欢用螺子黛为她画眉,最喜欢的就是这柳叶眉,衬她的眼,横波潋滟,极是柔美。
他又细细去看这宫婢,其实五官并不像她,她是鹅蛋脸,这小宫女是瓜子脸,下颌尖尖,倒是更像青莲。
纪小柔睁开眼,好像刚刚才发现身旁有人一样,惊得跌坐在地上,“你...你是何人?”
她这般受惊怯弱的模样,激起燕殷德怜贫惜弱的心,不觉起了意,他不答反问:“我倒问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可知宫中禁止私自放流水灯?”
她细声细气的,脸憋得通红,“我没有在灯上写字,没有违反宫规。”
“哦,你还会写字?”燕殷德眼睛一亮。进宫的非女官,为奴为婢的大多是平民或贫苦家庭出身,念过书的极少见,好多是入宫后才学会认简单的几个字,她竟然会写?
“小时候娘亲教过。”她低着头。纪小柔的外公是秀才,她娘也念过些书,不过并未怎么教她,读书写字是纪道芳派人逼她学的。
“你抬起头说话,不要怕我,”燕殷德打量着她,真如芦苇一般柔弱啊,又问:“你在给谁放灯?”
纪小柔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泫然欲泣,“是我娘,她过世了,过几日是中元节,我想为她点一盏灯。”
“家里可还有别的亲人?”
“只有阿娘,阿娘过世后我无依无靠,便入了宫,只求有瓦遮头,你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放灯,姑姑们会打我的。”她咬着唇,蹙眉的样子也惹人怜。
燕殷德笑了,“好,我不告诉别人,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我不告诉你,你会去告状的。”她绞着帕子,偏过头去,屈着膝坐在草地上,看上去娇小玲珑。
燕殷德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眼前的小宫女神态明明就同青莲少女时差不多,竟比那时的青莲还要娇羞柔美。
他靠近她两步,“你不告诉我,那我上哪找你去?”
纪小柔又露出惊讶表情,“你还要来见我?不行的,不可以私会。”
真乖,燕殷德点点头,才说:“宫女不能私会外男,但朕不一样,朕想见你,你要抗旨不成?”
“你是陛下?!”纪小柔捂住嘴,像是愣了一下,才忙跪下行礼,“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她说得磕磕巴巴,吓坏了一样。
燕殷德扶她起来,又觉入手软绵,不舍得松开,纪小柔面上红了红,假意羞涩推拒,燕殷德越发心猿意马,伸手欲搂。
“陛下不可。”纪小柔弱弱地推挡。
燕殷德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在她的娇弱下,他显得那么强大,充满力量不容抵抗。此时听她拒绝,他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一样,硬是抱住她,“朕是万乘之尊,有何不可?”
“奴婢是未央宫的。”她在皇帝怀中小小声地答。
燕殷德没有听错,她怕的是皇后,比起他这个皇帝,这刚进宫的小宫女更怕的竟然是皇后,他心里又升起一股火。
他并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觉得纪青莲这皇后做得不好,没有在后宫起到表率,皇后是后宫之主不错,但这权力地位是他给她的,她不应该让宫人觉得他这个皇帝要看着皇后的脸色过。
“未央宫又如何?”燕殷德斜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将纪小柔牢牢固定在怀里,“朕今晚一定要幸了你。”
纪小柔乖顺地垂着头,在燕殷德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第38章 我觉得咱们今年就能抱孙子
燕凌得知此事已经是第二天, 纪小柔没有被抬位分,甚至侍寝这件事也没被记录在册,她依然在未央宫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其中发生了什么燕凌没有深究, 想来是因为纪青莲在,纪氏父女暂时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且, 之后的日子,燕殷德常常同纪小柔私会,在纪青莲的眼皮底下, 他们或许想要的就是这份刺激。
要是他知道纪小柔是纪青莲的亲侄女, 不知又会作何反应。燕凌觉得恶心, 更为当年的母后而不值。
待在宫里这块地方, 都仿佛能闻到那股腐烂的气味。他闭上眼, 脑海中出现阿玥的模样, 才觉得好受一些。
中元节那天,秦楚玥和燕凌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衫,燕凌一身青衣,苍白病弱不掩稀世俊美,秦楚玥看了又看, 觉得他这样还是太惹眼,把他脸涂黑了一层。
“嗯,这就差不多了。”她手捧着燕凌的脸,近距离这么看,他的睫毛又长又密, 安静地垂着,像小扇子似的,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燕凌哧一声笑了,秦楚玥连忙缩手, 被他捉住,五指从她指缝间穿过,牢牢握着,“阿玥,你这是在做什么?”
“啊...”秦楚玥脸腾地红起来,明明平常俩人同塌而眠她早就习惯了,挨得近些她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今天怎么就忍不住动手了呢?难不成燕凌的美色对她还有吸引力?
她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来,“我不小心碰到的。”便坐到一边去给自己脸上点小雀斑,手一抖,点成了一颗痣。
秦楚玥比燕凌穿得更朴素,但是很利落活泼的装扮,江湖少女似的。
秦家人见到他们夫妻俩时一愣,不过想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妹妹,你又在玩什么?”秦朗问。
秦楚玥紧了紧脑后束起的马尾,“这不是怕泄露身份吗?”
秦纵直接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点点她额头,“傻五妹,鬼节大家都戴面具的,谁认出你是谁?”
秦煊也补一句,“怎么太子殿下没告诉你吗?”他想妹妹是没在天都参加过这节日,但燕凌不可能不知道。
秦楚玥看向身旁的燕凌,“是这样吗?”
燕凌偏过头,“咳,我忘了。”但秦楚玥见他那副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故意的。
在秦楚玥下一句问出口前,燕凌牵住她手,“走吧,一会庙会就开始了,你不是想看吗?”
中元鬼节做佛事的多,虽然当今圣上信道教,但那出云观在城外,山高路远,香火反而不及城中的大昭寺鼎盛,这一天还是逛庙会的多。
鬼节是年中的盛事,一整日都有游街有表演和各城区大大小小的聚会,秦楚玥回了天都赶的第一遭热闹,她比谁都要期待,便把那些小疑问瞬间抛到脑后。
当然白天还不是最热闹的,因为正值热夏,太阳落山以后,街巷人家都要到外面乘凉,夜里司礼监那边还要在鹿台放烟花,那才是最好看的。
大昭寺外香客如潮,赶会的、烧香的、卖小食的、雇轿的......拥挤喧哗,秦楚玥新奇地左顾右盼,要不是燕凌紧紧牵着她,估计早就跑没影了。
秦朗在旁边同她说着话,告诉她这么多人是赶庙会抢头香的,现在还好,晚上夜市那可漂亮呢。秦纵就在一旁嘻嘻哈哈拆台。
秦楚玥知道三哥的脾气,就是浮躁冲动,说话也不会过脑子,常常是怎么气人就怎么说。
果然,她哥和三哥在大街上差点打起来,秦楚玥没心没肺地煽风点火,燕凌小心护着她不被周围的人或物撞到。
秦楚玥的爹娘手挽手走在后面,瞧着燕凌和秦楚玥小两口,越看越般配。二房这两公婆就是被派出来看孩子的,谁让秦家就他们二房无所事事。
“我觉着咱们今年就能抱孙子。”秦苏氏笑眯眯说。
秦沛摇头,“拉倒吧,玥儿才多大,还没玩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