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金红色的鲤鱼意识到了她们的到来,朝着周围四处逃散,搅得潭上竹影破裂成细碎波光。
江妙法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拂英道:“水面?鲤鱼?”
江妙法微微摇头。
白拂英皱了皱眉。
她双手扶在桥上,垂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头忽地闪
过一个念头。
“灵气?”
江妙法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看来你能有今日的实力,也绝非偶然。”
修真界有许多努力的人,也有许多既努力,天赋又好的人。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站在顶端。
当所有人都勤奋的时候,想超过别人站上修士的顶峰,就必须多一点聪明。
“你觉得灵气是什么?”
白拂英这次想了很久,才给出回答:“一种能量。”
江妙法道:“可以这么说。”
她随手拿起放在亭子里的鱼食,朝里面撒了一把。
看着在水中游弋争抢食物的鱼群,江妙法慢慢道:“但灵气,并不是一种单独的东西。”
白拂英微微沉思。
“自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天地之间,生命之间,都存在灵气。修士只不过是掌握了控制这种‘气’的办法,将它们转化为能被自己使用的‘力’。在灵气意义上,所有人与物,都是一个整体。”
江妙法停顿了一瞬。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我能感觉到,你试图将自己融入到自然中。我猜,你修习的功法也是这样的。”
白拂英回过神:“是的。”
说起来,突破金丹之后,她对心法的研习也遇到了瓶颈,进度停滞不前了。
“你是怎么做的?”
白拂英老老实实回答道:“用灵力与自然的灵力模拟出共鸣的状态,借此达到隐蔽的效果。”
“果然。”江妙法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太在意灵力的存在了,反而忽略了自己也是灵气整体的一部分。”
白拂英微微蹙眉。
“也正因为如此,你调动灵力需要额外的时间。”
江妙法淡淡道:“试着忘记吧。把灵力当做你的一部分,把你自己当成自然的一部分。”
白拂英似有所悟。
“多谢真君指点。”
江妙法摇摇头:“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愿看有才能之人被埋没。”
白拂英垂眸不语。
她知道,化神期的指点,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
尤其是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导,是彻彻底底的野路子。
而且,她前世的经验也就止于金丹期,之后如何,都要靠她自己摸索了。
若没有江妙法的指点,她恐怕要多走好一段弯路。
江妙法不知她心中所想,转而问道:“你这段时间要留在修灵城吗?”
白拂英回过神:“我有意参加下半年的宗门联合大比,所以想留到内部选拔赛之后。”
“原来是这样。”
江妙法道:“散修联盟内部选拔赛,也要推迟到七月之后了。”
白拂英略有些惊讶:“七月?”
“因为兽潮。”江妙法道,“你在北地也看到了,那边的妖兽分外活跃……应该就是最近了。”
一阵微风吹过,吹皱碧绿的潭水。潭边几片莲叶轻轻摇摆起来。
白拂英忽然道:“真君,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中洲四面皆有险地。北部有北地荒野,南部有海洋,东边有草原,西边有……太荒。”
说到“太荒”两个字的时候,白拂英停顿了一下。幸而江妙法没有发现异常。
“这四处险地将中洲包裹在中间,那在险地之外,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白拂英很久之前就想问了。
她虽然在太荒生活了很长时间,但太荒四面环山。换言之,太荒算不上真正的险地,只是中洲与险地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
但即使如此,太荒内也是凶险无比,可以想象与太荒只有一山之隔的险地,又是怎么一副模样。
江妙法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白拂英想了想:“我觉得四处险地,都有着某种关联。”
就比如太荒结界,本来坚固无比,结果近年开始松动;而巧的是,北地的结界偏偏也坏了。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惜的是,那本虐文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结局就是白拂英死了,谢眠玉悔悟了,然后恶毒女配不得好死,男主男配各回各家了。
关于险地的事,是一点都没提。
江妙法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白拂英看向她。
“事实上,在能查阅到的最早的、关于中洲历史的古籍中,四处险地就已经存在了。”
江妙法接着道:“有人说,险地的尽头是无尽的矿脉;也有人说,险地那端是妖兽的栖息地。”
白拂英道:“真君觉得呢?”
江妙法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一个通往死亡的深渊。”
白拂英有些不解。
江妙法深吸一口气。
“大概是六百多年前,有一位修士。”她缓缓道,“她从东边的恶妄草原出发,想要探寻险地的尽头。”
白拂英道:“她没有回来?”
“没有。”
江妙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是大乘期。”
大乘期!!
化神期后是渡劫期,渡劫期后才是大乘期!而大乘期,距离飞升,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样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恶妄草原的尽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恐惧?
白拂英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了。她定了定神,才问道:“那位修士是谁?”
“散修联盟的前任盟主。”江妙法道,“当年我和灵仙离开江家,也是她庇护了我们。”
在确定江妙法有能力胜任盟主之位后,前任盟主就退隐为长老,后来又去探索险地了。
江妙法和前任盟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且前任盟主不仅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恩人。
怪不得她刚刚会是那个表情。
不过,如果事情真是江妙法说的那样……
白拂英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大乘期已经是修真界的顶尖实力了,纵观全世界,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
这些人都是某势力的老祖级别人物,常年闭关,轻易不出现。
能杀死或困住一名大乘期修士的……是什么东西?
白拂英想到在北地荒野看到的那座魔鸟宫殿。险地的形成,是否和魔神有关?
可惜她现在掌握的信息有限,很难还原事情的真相。
而另一边,江妙法已经借着沉默的空隙整理好情绪,声音恢复了冷静。
“总之,以你的实力,现在去就是送死。如果真的想去……等你突破大乘期吧。”
说罢,她对白拂英轻轻颔首,转身就要离开。
显然,与白拂英的这段对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令人难过的往事。
江妙法神色变幻。
她转身刚走出去两步,却听身后的白拂英忽然道:“真君会去险地吗?”
不是“想去”,而是“会去”。
江妙法脚步微顿。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有事能让她停住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