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手脚奇快,很快两匹马均牵了过来。
小赤兔生得十分漂亮,毛色艳如晚霞,十分地夺人眼球,马蹄往前一踢,姿态昂扬,吸引了在场的所有姑娘的目光。
长公主那匹追风则不然,通身如墨,高高瘦瘦,一双眸子很平静地看着众人,并无情绪,是一匹沉稳的老马。
陆栩生挑了小赤兔给程亦安是因小赤兔出生不久,性子温顺,适合小姑娘骑,他压根不求程亦安打出多么出色的马球赛,只望妻子平平安安,省得磕着碰着了,程亦彦找他麻烦。
宁王晓得姑姑脾气,不容人质疑,便不坚持,
“姑姑愿意割爱,是慎之媳妇之福,”
又见在场姑娘对着这匹赤兔兴趣盎然,立即作了主意,“既如此,那本王这匹赤兔便当做今日终局的彩头。”
“那可太好了!”姑娘们纷纷喝彩,跃跃欲试。
程亦乔引着程亦安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场上第一轮马球赛已开始,这一场马球赛两人一组,一次可上场六组,抽签决定球由谁先发,其余人夺球,哪一组进的最多,彩头归谁。
比赛实行淘汰制,第一轮比赛淘汰一半,第二场接着淘汰一半,最后留下的决一胜负。
侯场时程亦安先试骑逐电,逐电不出所料,果然十分地稳,落地时丝毫不觉颠簸,骑起来也十分自如,看得出是一匹十分老道的马,也难怪,长公主眼光毒辣,座下没有俗物。
人活到长公主这个地步也知足了,没有男人又如何。正乱糟糟地想着,程亦乔牵马过来问她,
“你打得如何?”
程亦安方才瞧见程亦乔赶了一会儿球,看出她是个中好手,不想扯她后腿,“二姐寻旁人吧,我不过是个半吊子,回头随便组一队,过过瘾便可。”
程亦乔瞪了她一眼,“我稀罕那匹马?”
说着示意程亦安上马,“你跟着我,我来给你讲述打马球的要领。”
程亦安策马与她并行。
锦棚后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一路绵延至前方的太液池,这里风景如画,程亦乔执杆带球,给程亦安示意如何夺球,如何传球,姐妹俩打了一小会儿,程亦乔发现程亦安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害她累得气喘吁吁。
程亦安端坐在马背满脸歉意地看着她,“二姐,我是真的不行。”
“不过二姐的马球技艺着实精湛。”
方才那月杆从她身侧滑过,不费吹飞之力就夺了她的球。
程亦乔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一面擦汗一面道,“我的本事可是爹爹手把手教的...”
话落意识到自己失言,愧疚地看着程亦安,“安安....”
程亦安笑吟吟地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程亦乔轻咳一声,“没事,回头也让爹爹教你。”
“对了,你这几下子是谁教的?”她印象里程亦安深居简出,从未去打过马球。
程亦安的马球是范玉林教的。
“我自己胡乱玩的。”她笑着遮掩过去。
程亦乔有些心疼。
“快轮到我们上场了。”
前面已上场了十二支队伍,程亦安和程亦乔排在最后一场的六支队伍中。
程亦安穿着一身玄黑骑服,再骑上一匹高峻黑马,在色彩斑斓的人群中很是醒目。
“安安加把劲!”
长公主朝她挥手。
程亦安腼腆地笑了笑,余光忽然瞧见陆栩生不知何时坐在了宁王身侧,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程亦安脸一红,把视线移开跟着程亦乔上场。
抽签后马球落在镇国公府大小姐石飞燕手里,她一马当先往前,大家伙一窝蜂追上,追得最快的要数程亦乔,她显然与石飞燕是老对手,两个人有来有回,打的很精彩。
程亦安起先还能跟上去,没多久便被挤了出来,不过姑娘并不气馁,晓得自己没几斤几两,受多少挫都不在乎,乐呵呵跟在程亦乔身后转。
程亦彦从她一上场就在马场周围跟着了,比赛没有妹妹重要,一路招呼程亦乔,“你带带安安。”
别让程亦安落单。
程亦乔被石飞燕与其表妹姚玉妆夹攻,根本顾不上程亦安。
程亦安真的是在外场游离吗,她没有,她在暗中分析场上形势。
那石飞燕极其狡猾,显然是早有预谋,伙同其他几队人马围攻程亦乔,意在将最难缠的对手先挤下场。
石飞燕出身镇国公府,其父乃都督府的左都督石衡,武将之首,论能耐不及陆栩生,资历却深厚,石衡是皇帝心腹之一,石飞燕也打小就喜欢宁王,她大约听说皇帝想让宁王联姻程家,便一直将程亦乔视为对手。
前世这一场马球赛,程亦乔没有上场,程家不参与党争,程亦乔自然不会抢风头,最后是石飞燕取胜。而今生二姐明摆着是为了让她摆脱长公主才出马,她可不能看着二姐被人围困。
石飞燕是将门虎女,马球打得不说最好那也堪称前三甲,程亦安撼不动她,便将目标瞄准她的表妹姚玉妆。
驾着逐电便对准姚玉妆马腹方向驶去,那逐电极为灵敏,仿佛收到主人的示意,骤然双蹄往前一个大跨越,惊了姚玉妆的马,姚玉妆的马不是逐电的对手,吓得往后连退。
程亦乔的左侧空出位置,程亦安连忙补过去。
“好样的妹妹!”
如果说先前还不大熟悉,姐妹俩还不知如何相处,那么打一场马球,距离无形拉进。
程亦乔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一顿猛攻,连着进了两球。
姚玉妆看着程亦安,眼睛似在喷火。
程亦安还能怕她?
第一轮程亦安姐妹晋级,取胜队伍每组得了一锭“富贵如意”银子,这种银子比市面上寻常的银子不同,数量有限,可供收藏。程亦乔毫不犹豫将之给了妹妹,程亦安收下了。
这一场比赛程亦安不曾进一球,全程跟在程亦乔身侧打辅助,程亦彦看着她卖力的样子心疼极了,中场休息时,便嘱咐程亦乔,
“你也让妹妹进个球。”
程亦安能感觉这位兄长对自己的包容和疼爱,前世她是程明祐的嫡长女,祖母与她说过最多的话是让她担起长姐责任,为底下弟弟妹妹做表率,摔了不许她哭,累了不许她喊苦,嫁到陆家如履薄冰,改嫁范家劳心劳力。
而到了程家长房,她是最小的妹妹,大家都无条件纵容她,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事实是,她也曾撑起范家整个门庭,她没有被人保护过...
程亦安忽然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这下好了,那程亦乔瞧见顿时慌了,“三妹别哭啊,下一场就让你进球。”
程亦安越发哭出眼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无妨的...”
程亦彦见状越发慎重,遥遥往都察院的方向一指,严肃提醒程亦乔,“你小心回去挨斥。”
言下之意是程亦乔若没带好妹妹,程明昱定会责她。
程亦乔看着不停抹泪的妹妹,急着抚慰,“安安,咱不急,慢慢来,一定能进。”
这一动静被不远处树下的陆书芝与陆书灵瞧见,也纷纷过来安慰嫂嫂,连长公主身旁的女官也惊动了,人人均以为她为不能进球而委屈,纷纷给她鼓劲,好似一旦她进个球便赢了整个比试。
程亦安啼笑皆非。
第二轮,程亦安亦是不曾进上球。
石飞燕和姚玉妆进攻更为猛烈,程亦安专心致志打辅助,前世她看过姚玉妆和石飞燕的比赛,知道她们俩弱点在何处,姚玉妆几回布阵均被程亦安破坏,气得她在经过程亦安身旁时,骂了她一句“废物,一个球都进不了。”
程亦乔听见,怒火中烧顾不上进球,操起月杆将刚夺回来的球径直往姚玉妆面门给扑来,那马球不偏不倚正中姚玉妆的嘴唇,牙关擦出一抹血色,疼得她呜呼大哭。
程亦乔违规,被罚下了场。
只是,她虽违规,姐妹俩却依旧
晋级终局,到了这一步放弃实在可惜,“士可杀不可辱,不能让她们得逞,我给你寻个人来替补。”
程亦安被她这么一说,也打起精神,“成,我继续打。”
所谓的二人小队实则大多是男女搭档,譬如石飞燕为了拿下宁王的彩头,组队的便是她嫡亲哥哥,京城有名的纨绔世子爷石飞越。
姚玉妆的队友则是自己两姨表兄城南侯府的世子爷魏舒亭。
到了决胜一局,公子哥的比例能占到五成,大家都铆足了劲要拿下赤兔马,替自家姐妹挣个好前程。
程亦彦从不做意气之争,也不掺和这些小把戏,程亦乔便在程家其余少爷里挑人。
程亦安却将眼神直勾勾瞟向坐在皇帝身侧的陆栩生。
陆栩生收到妻子示意,愣住了,这是让他上场?
陆栩生平生最厌恶什么人?
小白脸。
让他跟这群犬马声色的公子哥竞技,他不屑。
就好比纵横疆场的边军主帅跟新兵蛋子比武。
这不仅打得没意思,还很失身份。
身侧的宁王见夫妻俩眉来眼去的,胸膛震笑,
“慎之,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陆栩生才不想去,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夫纲不振的名声已在将士中传开。
程亦安不过打着玩玩,随便在程家挑个姑娘凑合就得了。
长公主见状,朝自己侍卫首领使个眼神,
“你去助阵安安,让她多进几个球。”
可怜的姑娘跑得满头大汗,一个球都没进呢,长公主心疼。
“遵命。”
这位侍卫首领是当年禁军较武夺魁的人物,不仅人高马大,还生得一表人才,不然长公主也不会看上。
然而,侍卫首领刚迈出步。
那头陆栩生不知打哪抓来一根月杆,黑着脸不情不愿朝程亦安走来。
众人瞧见他上场,脸色都变了,人还没到程亦安跟前,便已被团团拦住。
“少将军,您来做什么?咱们打比赛,您一边看着就好。”
来拦的是陆栩生底下一位将士,也是京城勋贵子弟之一。
陆栩生也不想来,无奈妻命难为,他不疾不徐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