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的。”钱莉莉说，“这几毛钱的便宜也要占你的啊。”
　　陈旭正色说：“我没别的意思，你的钱来得太不容易了，别花在这些上头。本来也是我主动找你的，我打给你也是应该。”
　　“哦对了，你今天干嘛抢着给我结帐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你什么时间有空？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钱莉莉问。
　　“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刷刷存在感，你就别计较了。”陈旭半开玩笑的说，“你怎么跟你室友们介绍我的？够不够特别？”
　　“陈旭。”钱莉莉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陈旭有些惊讶的“嗯”了一声，似乎他们熟悉了以后，钱莉莉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叫过他的名字。
　　钱莉莉闭着眼睛问：“你……你是不是……”
　　“是啊。”陈旭很轻松的接话。
　　“我还没问呢。”钱莉莉不信，“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你啊？”陈旭又一次抢话。
　　钱莉莉说不出来话了。
　　听筒里传来陈旭的轻笑，和他的话音：“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怎么现在才问？你这么迟钝，小说是怎么写的啊。”
　　“不是，我……”钱莉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既有“果然如此”，又有“怎么会这样”。
　　陈旭摇头，虽然没有见到面，但还是能想象到钱莉莉的神情。他笑着说：“有什么‘不是’的，就是这么回事。钱莉莉，我喜欢你啊。”
　　“可是我们都这么熟了……”钱莉莉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困惑。
　　陈旭今天的耐心很好，立刻给她解惑：“我要是不喜欢你，能跟你混这么熟？我的时间也很贵的啊！”
　　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钱莉莉相信了。
　　她又沉默了。陈旭知道她在听，便笑着提议：“要不要现在就见面，听我给你当面说说？”
　　“千万别！都几点了，你别胡闹！”钱莉莉连忙拒绝。
　　大约是话挑明了，陈旭也不再收敛，笑嘻嘻的有什么说什么：“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下，我最想干什么？”
　　钱莉莉的脸颊有些烫，直觉不能让他说出来，急声说道：“很晚了，我室友他们回来了，不说了。”
　　听筒里传来了忙音，陈旭咬了咬牙，无奈的放下电话。
　　他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书桌边，翻开笔记本电脑，继续看资料，心情却是欢畅之极。
　　旁边听了个全场的室友顾霆凑过来，问他：“怎么着，泡妞成功了？”
　　陈旭把他的脑袋推开，十分嫌弃：“什么就泡妞啊，我跟你可不一样，这是我以后的老婆！”
　　“你玩儿真的啊？”顾霆翻个白眼，“大哥，你才大一，这么早就放弃整片森林，早晚要后悔的！哎，明天有个局，还有旁边表演学院的女生过来呢，据说有两个小明星，一起来玩玩？”
　　“什么局？都有谁？”陈旭问。
　　“咱们四个，还有法学院的莫丰，他爸是‘景泰’律所的老板，还有学财务的一个，听说是哪个大事务所合伙人的儿子，还有……”顾霆是南方人，家里开着服装公司，在家也算个小少爷，嬉笑归嬉笑，搞交际拉人脉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精明得很。
　　陈旭思考了一下，答应了：“去呗，什么小明星就免了，打牌打球都行。”
　　“我去，你真要守身如玉啊？嫂夫人何方神圣啊？家里安排的？”室友问，“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陈旭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这个，是不是你想要的？”
　　“真是我亲哥！”说到正事，顾霆也不开玩笑了，耳机一摘，盯着屏幕开始看。
　　陈旭推开门，走到阳台上，站了t好一会儿，又拿手机给钱莉莉打电话。
　　于雯她们都回来了，电话是李雪接的。钱莉莉完全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找自己，匆匆忙忙的套上外套往床下面爬。
　　偏偏李雪还在添乱，听出了话音是下午请客的人，便对着话筒说：“你等一下哦，她在换衣服。”
　　这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于是等钱莉莉拿起电话的时候，陈旭居然沉默了。
　　“找我？”钱莉莉问，“不是已经打过电话了吗？这么晚了怎么还打来？”
　　“啊？哦，那不是被你挂了嘛。”陈旭的声音有点儿暗哑，“晚点儿好，当着你室友的面，你就不会挂我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钱莉莉问。
　　陈旭很有把握：“你要是耍脾气挂电话，她们一定会认为你是跟男朋友吵架，那样你再说跟我没关系她们也不信了。毕竟……跟外人要讲礼貌。”
　　钱莉莉笑了：“所以你是说我不讲礼貌？”
　　“不，我是说咱俩是‘内人’。”陈旭认真的纠正。
　　钱莉莉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吗？你找我什么事儿？”
　　“当然就是问问你怎么想的啊。”陈旭说，“还有就是约你见面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第31章 陈述心事（上）
　　钱莉莉已经想好了, 也不拖泥带水，只想当面把话说清楚：“我明天做完家教回来就有时间。”
　　陈旭叹口气：“你这么着我都能想到你要说什么了。我明天没时间，是真的, 不骗你, 有个局。后天吧, 后天我去找你，还跟上次一样，麦当劳见。”
　　钱莉莉答应下来，可是陈旭并没有马上挂断电话，她只好问：“你还有事？”
　　“其实，我还不错吧？”陈旭问。
　　钱莉莉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 你很优秀。”
　　陈旭轻笑了一声：“行了, 赶紧去睡吧，大忙人。”
　　这一晚钱莉莉睡得并不好。一会儿是前世丈夫模糊的脸和沉重的拳头，一会儿是刘秀云喋喋不休的指责, 最后又是少年陈旭没什么正形的跟她说“喜欢”。于是当走廊里刚传来有人洗漱的声响, 她就坐了起来。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觉得脑子不那么混沌了, 才换衣服下床。
　　依旧是忙碌的周末。
　　
　　周日下午回来，钱莉莉记着跟陈旭的约定, 要去麦当劳找他。可是刚一下车，就看到陈旭站在公交站台上，正含笑看着她。
　　秋意渐浓, 金黄色的夕阳下, 他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光晕。她重生之初看到的那个披着朝阳的青葱少年, 如今已经是一个初露锋芒的青年了。
　　大约是了解了陈旭心意的缘故，这会儿钱莉莉便发觉, 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格外专注，且火热。
　　“发什么呆啊？累坏了？还是晕车了？”陈旭往前走了一步，就要去拉她的胳膊。
　　钱莉莉摇摇头，往旁边让了一步，问：“你想去哪儿？有什么安排？”
　　陈旭低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叹口气，说：“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还没吃过H大的食堂呢，走吧。”
　　钱莉莉有些意外，但还是说：“好，我昨天刚充了饭卡，学校八个食堂呢，你挨着吃一遍都没问题。”
　　陈旭嗤笑：“我又不是饭桶，去你常去的食堂就行，顺便让我瞻仰一下你的宿舍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过街天桥。陈旭便指着不远处的工地说：“我的房子估计明年就能完工了，到时候叫你来玩。”
　　“好啊。”钱莉莉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
　　“那个，昨天我不是晾着你，是我真的有事儿，算是……应酬吧。”陈旭看着她的侧脸，解释了一句。
　　钱莉莉摇摇头：“我没介意，你有正经事要做，不用跟我解释的。今天你能来就很好了，我其实……”
　　“先别说。”陈旭连忙堵住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别说，影响胃口，吃完了再说，好不好？”
　　北方的秋天多风，一阵风吹过，钱莉莉的眼泪都被吹出来了。她胡乱的揉了一把眼睛，继续往前走。
　　陈旭看在眼里，抿紧了唇，双手握起了拳头。
　　两个人都沉默着从过街天桥上下来。钱莉莉才站住，回过头问陈旭：“我们学校大门挺多，你想从哪个门进？”
　　高耸的教学楼挡住了夕阳，校门外便暗淡下来。钱莉莉的脸显得越发苍白。尽管她努力的调整了表情，陈旭还是看得出她眼中的悲凉。
　　其实单论外表，钱莉莉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学霸女生那么寡淡或普通，相反，她长得很漂亮。鹅蛋脸型，线条圆润流畅，一双眼睛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很明亮，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勾人心动的味道，鼻梁很直，鼻头有些圆，带了几分钝感，刚好中和了眼睛的媚色，嘴却是单看并不特别、可放在脸上就刚好的样子——是他喜欢的样子。
　　陈旭伸手，拨了下钱莉莉被风吹乱的额发，在她有动作之前便收回了手，回答：“正门是哪一个？有石雕写着你们学校名字的那个。”
　　钱莉莉便迈步：“那是东门，走吧，不远。”
　　陈旭落后她一步，跟着前行。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心里叹息，她这身衣服真的是太差了，质量粗糙，不挡风不保暖，也不衬她。
　　“对了，那年你让我帮你存钱的时候，我好像记得，你是九月份生日？过了吗？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陈旭想到了一个好理由。
　　
　　钱莉莉摇头：“没有。我是九月初六的生日，前几天我刚上网查了万年历，那年的阳历是九月三十号。上了大学，我才知道我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那你证件上没写吗？”陈旭问。
　　“写了，是九月十六号，所以我不管在哪填表都是九月十六号。据说当年我出生之后，开证明的人听错了日子，登记错了，我爸说错就错了吧，不能因为那么点儿事情就去麻烦人家，所以就这么错下来了。”钱莉莉不急不慢的说，“反正我那么多年都没过过生日，也不重要。”
　　“怎么能这样呢？”陈旭皱眉。
　　钱莉莉翘了翘嘴角，露出个凉凉的笑：“怎么不能？我这个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更何况生日这种小事。我爸对外爱面子，穷讲究，对家里人其实就那么回事。我妈根本不喜欢我，能把我养大已经不错了，当然，养大我是为了我以后无条件的回报和供养他们的，哦，还有我弟弟。你还记得吗，中考之前，我是报了师专的，后来才改成了高中，就是因为我想通了，不想按他们划的道走了，所以高中以后，我就是自己养活自己了。”
　　这事儿陈旭还真记得，这么一联系也就明白了：“难怪你宁愿把钱放在我那也不肯让家里人帮你办卡。所以你现在这么忙着挣钱，也是因为要自己交学费？”
　　钱莉莉点头：“是啊。”
　　陈旭眉头紧锁，只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这样的父母……”可那终究又是钱莉莉的父母，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父母疼爱你，是你的幸运。”钱莉莉说，“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份幸运的。而且其实我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例，农村家庭的老大，尤其是女儿，很多都是被牺牲被放弃的。”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学校的正门，钱莉莉挤出个笑来：“来，带你看看我们学校。”
　　陈旭却没这份闲心了。
　　对钱莉莉，他有欣赏，有佩服，有心动，却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心疼。
　　从教学区穿过，校园里就热闹多了，人来人往的，他们俩也只能靠得再近一些才能听清对方的话了。
　　“这边是生活区。这个高的是大一的男生宿舍，前边挨着的老楼是我们宿舍。这边啊，这个花园可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花草风景挺好的，关键是谈恋爱的圣地，据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故事。”说起这些，钱莉莉的神情放松下来。
　　陈旭跟着看了看，评价说：“果然H大是名校，估计除了清北和燕大，数你们学校地盘大了，跟你们一比，我们学校跟t个小学似的。”
　　“你要是不挑，那就去三食堂吧，我平常都去那边，我们系的人也都爱去。”钱莉莉带着他拐弯。
　　陈旭也确实不挑，毕竟他今天来就不是为了吃饭的。他胡乱要了两勺肉菜，一勺蔬菜，跟四两米饭就端着饭盘和钱莉莉对坐下来。
　　
　　钱莉莉把饭卡收好，去取了筷子，递给陈旭一双。
　　陈旭很自然的伸手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