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接了。
就在指尖碰到茶盏的瞬间,那丫鬟忽然飞快地眨了眨眼,又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挡住了门外其他仆从的视线。
容宁心中一动,接过茶盏,刚要开口问,她却已经躬身行礼,“夫人请慢用,奴婢告退了。”说罢,便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容宁端着温热的茶盏,盯着那丫鬟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忽觉茶盏底部似乎有些异样,像是粘着什么东西。
她垂眸,指尖触到盏底时,果然摸到一片薄薄的,带着潮气的异物。
她飞快地抬眸扫了一眼门窗,确认无人窥探后,才小心翼翼地抠下那片纸片,纸片被茶渍浸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第101章 夜袭
林笙出府后, 径直去了西街的福记糕点铺,好在还没打烊,昏黄灯光透过门扇洒出来, 混着糕点的甜香飘在街上。
他掀帘进去时,伙计正忙着收拾案台, 掌柜的抬头一见是他, 连忙丢下手里的账本堆笑迎上来。
“林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夫人想吃点心了?”
林笙点头,“要刚蒸的酸枣糕,多放些蜜, 越软越好, 她怀着身孕, 牙口浅。”
说着眸光又扫过案上的桂花糕,“再包两盒这个,也拣软的。”
掌柜的赶紧吩咐伙计立刻现蒸两笼, 又亲自去挑了品相最好的, 麻利用油纸包好, 捧到他手里,“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林大人您慢走。”
林笙拎起食盒上了马车往回赶,神色比来时更急了些。
路过街角的糖水铺,又停下来专程去买了碗黄糖雪梨, 容宁近日总咳嗽, 这糖水最是润喉。
他赶回府里时,院中静悄悄的,唯有廊下风灯在夜色中轻轻晃着。
林笙屏退一众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轻轻敲了敲容宁的房门, 柔声问她,“宁娘,我回来了,你睡了吗?”
容宁轻轻应了一句,“还没。”
林笙唇角弯了弯,伸手轻轻地推开门扇,抬眸望见她正坐在窗边绣着什么,一盏黄豆大的灯蜡散发出暖黄光晕,拢在她身上,似给她整个都镀上了层柔光,连眼下的青影都淡了些。
“怎么不多点几盏灯,仔细费眼睛。”林笙眸光一柔,走过去,从她手里抽出绣了一半的绣绷。
他将绣绷和食盒一并放在桌上,笑了笑,“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林笙打开食盒,里面的酸枣糕还冒着热气,切成小巧的菱形,上面撒着层细细的白糖霜。
他拈起一块,递到容宁嘴边:“刚出锅的,你快尝尝,还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容宁抬眸,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口,轻轻咬了一小块。
酸枣的酸甜混着蜜糖的甜香瞬间在舌尖散开,确实还是她从前爱吃的味道。
她慢慢咀嚼着,点点头:“很好吃。”
林笙笑意更盛,又打开夹层端起那碗黄糖雪梨,取了汤匙一并搁在她跟前。
“这是黄糖雪梨,最是润喉,你近日总咳嗽,喝了会舒服些。”
容宁没有拒绝,执起汤匙小口喝着,糖水甘甜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确实舒服了许多。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吃,一个看,月光透过窗棂光静静洒落一地,竟显出了几分难得的温情。
吃了两块酸枣糕,容宁摇了摇头,“不吃了,有些腻。”
“那便不吃了,明日我再给你买别的。”林笙拿起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
他随手搁下帕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随意闲聊似地,“你前几日出府去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新鲜事,或是......什么人?”
容宁心头猛然一跳,抬眸望向他,见他看似随口一聊,阴翳眸底却藏着几分探究。
她不动声色,“倒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是我体力不济,还没逛多久竟晕过去了,白白出去了一趟,什么也没买着。”
林笙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散落鬓边的碎发轻轻掠至耳后,“无妨,下次你若觉着闷了直接同我说,我陪你出去,一定让你逛尽兴。”
容宁垂下眼睫,“嗯。”
疏离冷淡的模样落在林笙眼里,他微微抿唇,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拿起桌上的绣绷看了看,瞧着上头绣了一半的小老虎,“这虎头绣得真精神,等绣好了,给咱们宝宝做双小鞋子。”
容宁没应声,只默默执起针线,抽过绣绷垂眸继续绣起来,月光皎洁散落一地,却始终照不进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挨到三更天,院外传来梆子声“咚咚咚”,沉闷敲过三响。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月上中天,廊下风灯里的烛火燃尽,守夜的丫鬟又依次燃了新蜡。
暖黄光晕透过窗纸映进屋里,给陈设都镀上了暖影。
林笙陪着容宁坐了许久,就那么静静望着她低头刺绣的模样,指尖轻捻着针线,神情专注绣着手中宝宝的虎头鞋,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曾几何时,这便是他午夜梦回多少次所渴望的画面。
他伸手,轻抚容宁垂在肩后的如瀑青丝,心下动容。
这不是梦,他的宁娘,如今当真就在他身边,
他抬眸望向一侧的床榻,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绣着几枝缠枝莲。
犹豫片刻,他试探着开口,“宁娘,夜深了,我今日就宿在这里,若你夜里有什么不适,我也好听见。”
容宁手中针线顿了顿,没有抬头,淡淡地,“不必了,外头有丫鬟守夜,不必劳烦你了。”
林笙面色僵了僵,又往前凑了些,“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我是真担心你。”
“你怀着身孕,身子弱,我就只睡在外侧陪着你,绝不做什么,就只是陪着,好么?”
容宁终于抬起头,眸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落在他脸上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身上的芍药香粉味太重了。”
她微微蹙眉,声音很轻,“我闻着恶心,心里发闷。”
林笙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鼻尖立刻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的脂粉香气。
那是赵夕妍宫里用的芍药香粉,今日别苑陪了她一下午,身上自然沾了不少,回来时只顾着给容去宁买酸枣糕,竟忘了更衣沐浴。
他瞬间恍然大悟,面上血色褪去大半。
容宁怀着身孕,嗅觉本就比寻常人灵敏,定是一早就闻出了他身上这脂粉味,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他眸色难掩愧疚,还有几分被戳穿的难堪,垂下头,再也说不出半句要留宿的的话。
屋里骤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隐约透来庭院中花枝被风吹动的簌簌声,还有林笙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豆大的烛火明灭跳跃,烛光在他脸上晃着,映得他眸底满是落寞。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食盒,“别熬坏了眼睛,早点歇息,若是夜里身子不舒服,就让丫鬟去叫我。”
容宁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低头刺绣,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半分。
林笙望着她侧脸,灯光下,她轮廓柔和,却隐隐蕴着疏离。
他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拎起食盒,转身离去。
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带上。
容宁手里的绣针停在半空中,抬眸望向紧闭的房门,平静的眸底终于起了波澜。
那脂粉香气她一早便闻见了,只是懒得戳穿他,如今林笙主动离去,她心里竟没有半分快意,只觉得空落落的。
她放下绣绷,撩开一角窗幔,看着林笙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落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容宁拢紧衣襟,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烛火,褪了外裳回榻上去睡了。
许是白日里绣活费了心神,又或是心里压着事,她很快便昏沉睡去,呼吸轻浅,眉头却依旧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中,她忽然隐约听见“嗒”的一声轻响,像是瓦片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容宁心下猛地一跳,登时清醒了大半,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周遭却再无其他动静。
她翻了个身,刚要阖眼,忽觉榻尾的锦帐轻轻晃了一下,不是风,似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容宁后背瞬间激起了一层冷汗。
她猛地睁开双眸,黑暗中,一道高大身影掀开帐子扑了进来,身手矫健无声,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倾身压下来,将她牢牢困在床榻与身躯之间,动弹不得。
她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刚要张口惊呼,一只温热大掌立刻捂住了她的唇,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瞬间萦满鼻息,紧接着,低沉沙哑的嗓音覆在耳畔,微微喘息着:“别叫,是我。”
是穆琰!
容宁僵硬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黑暗中她只能勉强看见穆琰模糊的轮廓,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灼热地拂在她脸上。
“夫人,您怎么了?”门扇外传来守夜婢女的声音,轻柔嗓音里蕴着惺忪睡意,“可是口渴要喝水,还是哪里不舒服么?”
容宁心头一紧,连忙望着穆琰摇了摇头,去扒他捂在自己唇上的手指。
穆琰缓缓松开了手,温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柔软唇瓣,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悸动,稳住声线对外头扬声道:“没事,刚做了个噩梦,惊醒了而已。”
“那夫人要不要点灯?” 婢女又问。
“不必了,我再睡会儿,你也歇着吧。”
门外的婢女应了声“是”,便没了动静,想来是又打瞌睡去了。
容宁刚松了口气,话音还未落下,炽热的吻便狠狠落了下来,将她剩下的尾音尽数吞没。
这个吻带着压抑的急切,霸道极了,根本不容她退却躲避。
他大掌紧紧箍着她腰身,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另一手抚上她面颊,带着灼热的温度,狠狠掐开她双颊,想要掠夺更多。
容宁被吻得晕头转向,手脚都发起软来,原本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不由自主地环住了穆琰的脖颈,纤细手指深深陷进他墨发间。
黑暗中,她虽看不见,可所有感官都似被骤然放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贴着她的,与她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汹涌如潮。
第102章 牢笼
容宁被他急切汹涌地掠夺着, 胸口犹自起伏不定,气息乱成一团。
指尖紧攥在他宽阔肩头,手心几乎要攥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