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心一急,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掐人中,一顿操作后,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楚元虞虚弱睁开眼,嘴唇蠕动,“是……你……”
“是我啊皇兄,你怎么了?我现在带你去见太医!”
“不!”楚元虞一口拒绝,她双目通红,额间是晶莹的汗珠,“带我、去凤!鸾!殿!”
楚烬一怔,看清她眼里的执念后心中微动,然后下了决心,“好,我带你去。”
楚烬是比楚元虞高的,他半拖半抱着楚元虞到了凤鸾殿,自己出了一身热汗,瞥头一瞧,怀里的人又闭上眼了,嘴唇紧抿,面容也苦涩凄婉。
他收回眼睛,脸上的神情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冷漠。
世人都道他二皇子与太子交好,是情同兄弟的手足,为人爽朗直率。
可谁又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
几乎是刚到凤鸾殿,守在门口的宫人就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还是温榕,她起先看到姿势怪异的二人心里还思衬着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来凤鸾殿。
旋即看到楚烬的脸,温榕一愣,二皇子?
“问二殿下安,您这是……?”温榕和另一个宫女同时上前,恰好楚元虞的脸偏到一侧,让她看清了面容。
“啊!是太子殿下!”温榕惊叫一声,她因为跟慕容王爷有暗线,这些日子凤鸾殿和东宫的变故她也知道内情,眼下见太子殿下被二皇子搀扶回来,她震惊不已。
“二殿下快请进,太子殿下怎变成这幅模样了?阿玥,你快去请示皇后娘娘。”
另一个叫阿玥的宫女迅速进了殿内,温榕一人接待楚烬进来。
楚烬从温榕出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和言语,眸光微闪直视着她的双眼。倒真是个伶俐的姑娘。
“有劳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温榕也扶着楚元虞,刚安排楚烬坐下,内殿就来了人要让楚元虞进去。
温榕原应要扶着楚元虞的,但是这时,原本已无知觉的人如回光返照似的突然惊醒了过来。
楚元虞:“不必扶着孤,孤去去就来谢皇弟恩情。”
楚烬看着这会儿跟没事人似的端着的楚元虞,只笑容熠熠生辉,“那皇兄快去吧,皇后娘娘在找你呢,你真是吓惨我了,一定要请太医瞧瞧。”
楚元虞颔首,“多谢皇弟操劳,先告辞一步。”
温榕端来茶盏,“二殿下喝茶。”
楚烬的目光从楚元虞身上收回,看向这个宫女,他随手接过茶杯,似是无意提起,“对了,你还未告诉我该如何称呼你。”
这厢楚元虞同样是离了楚烬的视线,人就开始摇晃了。
方才来的人正是长筱,她面容焦急,一直扶着楚元虞不放,“快,快到内殿,娘娘找殿下找得心急如焚了。”
见势不好,长筱又拉了她几步,楚元虞脚刚踏进内殿,她就把门关紧,回头一看,慕容蝉已经走到楚元虞面前了。
楚元虞见到慕容蝉,眸中落下一行清泪,声如杜鹃啼血,悲烈喊:“娘——”
慕容蝉失了风度,脸上同样是泪水,她难以克制地上前抱住她唯一的孩子,“我的虞儿啊!”
楚元虞在她的怀中,眸光陡然黯淡下来,还未有言语,人就晕了过去,晕在慕容蝉的怀中。
慕容蝉吓得哭个不停,联合长筱一起让楚元虞坐在椅子上,心里疼在滴血,“太医呢?!吃什么干饭的,还没来!”
“叩叩,娘娘,臣来迟。”
慕容蝉抹了把泪,长筱去开了门让太医进来,“您快来瞧瞧吧,我们殿下就拜托您了!”
“这就来了。”
他们先将楚元虞转移到贵妃椅上躺着,长筱拿来锦缎被子给她盖上,方才摸她的手腕发现冰得刺痛,她心里忧愁。
慕容蝉坐在外侧,让楚元虞的头颅躺在自己大腿上,扶起她的胳膊给太医把脉。
太医手指搭上去,很快作出回答,“是蚀骨散,此药毁人筋骨,但所幸只需逃离蚀骨散的环境就能逐渐就好。只是殿下奔波过久,精神跌宕,怕是需要休养好一些时日才能好透。”
慕容蝉闻言,一双美眸含泪,紧接着是彻骨的恨意,“好,好得很,如此对我的女儿……”
太医开了药方交于长筱后拿了银子离开,长筱忧心忡忡吩咐下人去煎药,回到慕容蝉身边,看她伤心地垂泪,自己也难免哭了起来。
“是不是本宫的错,若不是本宫将那人赶出宫,虞儿也不会遭此算计。”慕容蝉悔啊,好好的孩子被折磨成这样,楚元虞是她的孩子,自己管教就算了,偏偏让别人欺负了。
长筱宽慰她,“娘娘莫要伤怀,如今看护好殿下,我们就能放心去对付那卑鄙小人!”
“你说的对……”慕容蝉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本宫要了他的命!”
长筱:“一定能为殿下报仇的,那祝薇怜也是,做了对不起娘娘的事,如今失了宠,差点进冷宫了呢。”
慕容蝉闭了闭眼,抚摸着楚元虞惨白的脸,这身衣服陌生,想来是那男人的衣物,她当即吩咐:“去备水,给虞儿去去晦气,再拿套干净的衣服来,把这身衣服拿去烧了。”
楚元虞就没有过一套裙子。
“是。”长筱立马去办,不多时,慕容蝉听到水好了,就亲自抱起楚元虞往浴堂去。
楚元虞还是太瘦了,浑身是骨头,慕容蝉掂了掂,脱去她的衣裳,随手扔到地上。
裹胸没了。慕容蝉面色凝重,等虞儿醒罢,问问发生了什么。
她亲自给楚元虞洗浴,水汽氤氲,楚元虞睡得踏实。
一觉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楚元虞双目迷茫,懵懂看着四周。
这张床不是东宫的,但很熟悉,楚元虞曾经梦寐以求想要躺在上面,现在真的躺上去了,楚元虞反倒觉得一阵恍惚。
她是……死了吗?
不然为什么身体如此轻盈,心里如此踏实幸福,除了死,楚元虞想不到还有什么如此美妙的原因。
“虞儿!”一只富态美丽的手掀开纱帐,慕容蝉熟悉的脸带着愁容,见她醒来,面上顿时一亮。
“你醒了,怎么也不出声?傻了么。”慕容蝉坐了下来,见楚元虞直勾勾盯着自己,“长筱,快端壶水来。”
“诶,来了!”
慕容蝉扶着楚元虞坐起身,二人靠的极近,呼吸都是彼此的气息,安心,令人留恋,楚元虞的头慢慢靠在慕容蝉的肩上,整个人顺势被慕容蝉抱在怀里。
“我儿,苦了我儿了。”慕容蝉怜惜地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一只手端着水亲自喂着她喝,“孩儿张嘴,润润嗓子。”
楚元虞头靠近水杯喝了几口,然后往后倒在慕容蝉怀中,喃喃喊,“娘,我死了吗?”
“什么傻话也说得出口。”慕容蝉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楚元虞过,她慢慢抱紧自己的孩子。
差一点,就赎不回来了。
许是此时的环境实在是太安全了,楚元虞这才泄下沉重的心防,开始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低声哭着,“娘,母后,我好想你。”
“虞儿,娘亲在呢。”慕容蝉心疼得揪了起来,“莫怕。娘这就杀了那个狗男人,把所有对不起我们母女的,伤害我们的,都杀了。”
“嗯。”楚元虞吸了吸鼻子,流出的泪水被慕容蝉温柔的指尖揩去,“乖,不哭了,哭坏了就不好了。”
慕容蝉带着她下床,一同用膳,楚元虞恨不能时刻待在她的身边,二人连用膳都挨得极紧,长筱看了心都软化了,都是母女,没有过夜的仇恨。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长筱贪心的想着,不要有那么多的仇恨,那么多的伤害。
用完膳,慕容蝉简单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与了楚元虞。
“慕容府花了点时间去调查背后的人,才知晓原来是那个叫萧随的侍卫在作怪。”
“这就不得不提当年你哥哥的死因了,元煜被萧贵妃设计落水而亡,那个时候还没有祝薇怜的事,我们慕容府与萧家的仇恨不是一两天能道完的。”
“总之,后来萧家满门抄斩,女丁贱卖,男丁斩首,我不知道萧随是如何存活下来的,来者不善,怕是最近,慕容府要有大祸。”
第24章 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用膳后, 慕容蝉边喂着她喝药,边继续说着陈年往事。
楚元虞脸色还是惨白,她微俯着脖颈头颅低垂, 发丝在两边肩头搭下, 她一边听着,一边张开口,咽下慕容蝉一勺一勺喂给她的苦药。
“萧随的姐姐就是萧贵妃。”
楚元虞默默听着,原来从一开始, 他就是冲着母后来的,她引狼入室,是自己害了母后。
“不过是党派争夺,萧家落败, 明面上的胜利是我们慕容府, 但生死, 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慕容蝉不再多说, 她年后到今日生病已久,有心无力了。
“本宫只盼着虞儿好好的, 他萧随要报仇,来找本宫, 本宫弄得死他姐,就弄得死他。”慕容蝉即使病弱,也不是善茬,不是谁都能捏她。
楚元虞喝完药,神情恍然, 她心中有诸多的猜测, 千言万语难以对慕容蝉说,她预感慕容府也不长久了。
心内有些茫然, 慕容府走到现在有多少的荣华富贵,背地里就有多少的肮脏事,她止不住的,只要圣上追究,谁都逃不了。
荣辱兴衰,恒古不变。
“母后,孩儿想住在凤鸾殿。”楚元虞默默握紧慕容蝉的手。
慕容蝉跟她一起躺在床上,靠着床头,刚吃完饭不能睡觉,就靠着权当歇息了。一床被子厚厚盖在二人身上,温暖但暖不了她们的心。
纵横后宫多年,慕容蝉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最近的势头,能不能熬过去,已经不由她说了算了。
妇孺的权力在男人的制衡下夺去,如今又要将所有的过错怪罪去女人。
“睡吧。”慕容蝉摸了摸楚元虞的头,“只要爹不死,慕容府尚有一线生机,可他人在西北,性命也无法保全,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楚元虞默默垂泪,“娘,修成走的好早。”
慕容蝉沉默了,“是我没有后代缘,造孽太多,于是上天都要将我的孩儿召回天上,免受凡事疾苦。”
“只余我们母女了。”藏在被窝下的手,紧紧交握,楚元虞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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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回到东宫,楚元虞乘坐轿辇,还未进东宫,就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人的身影,在翘首以盼。
楚元虞刚下轿子,来福,浅幽和静鸾都迎了上来,侯仲也站在门边对着她,双目难以掩盖激动和期盼。
今日是一身淡黄的衣服,楚元虞站在那,就像希望的火烛,明亮照进所有人的心。她回来了,东宫就像有了定海神针,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
女子们哭着迎她进殿,“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呀。”
来福抹了抹泪,“殿下回来了就好,昨儿听到您去了凤鸾殿,我们都心里焦急。”
那个冒牌货早在楚元虞回来的时候就撤退了,开什么玩笑,真假太子的戏码他可不敢上演,是真要掉人头的。
楚元虞眸中含笑,“你们哭什么?看到孤反倒哭这么凶,孤不回来了。”
浅幽和静鸾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生怕她跑了似的,“今后东宫的戒备更森严了,我们奴婢二人包括侯大人都要来寝殿守着殿下,再也不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