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耐心听,摆手示意她们离开,随后也去了杏容的屋子。
裤腿一掀开,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凝重。
跪的时间太久,血液流通不畅,杏容的膝盖红肿得厉害,稍稍一碰便是钻心的疼。好在郎中不一会儿便请了来。
看过伤势后,郎中开了几剂汤药和一些外敷的药膏子,并且嘱咐她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床活动,免得落下病根。
姜予微谢过,又命金蝉送郎中出去,其他人也都让她们先散了。
屋子里顿时清净许多,她拿起郎中方才留下的药膏。打开来里面的膏体呈现出浅绿的颜色,闻着还有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
她用竹片取了一些放在手心揉开,准备亲自上药。
杏容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把脚缩回来。谁知牵动伤处,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饶是如此,她也先拦住姜予微的手,咬牙道:“夫人不可,您是何等身份怎可给奴婢上药?”
“你是受了我的牵连才有此祸事,有何不可?”
“那也不可,夫人,您还是让她们来吧。”杏容急起来,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姜予微见她疼成这样还要坚持,也不愿再刺激她,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好生待着,我让她们给你上药。”
旁边的南枝颇有眼色的接过药膏,笑道:“夫人,这里便交给奴婢,您先安心回去用膳吧。”
“南枝所言极是,奴婢只是小伤,休息两日就不碍事了。”
姜予微无奈,想到她在这里也没办法好好养伤,只得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起。”
“多谢夫人。”
姜予微不放心的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都散去,屋内只剩下了她和南枝两个,南枝重新取了药膏细细涂抹在她的膝盖上。
清凉的药渗入到肌肤,灼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许。
杏容忽然想起白日大夫人的那句话,胸口堵得发闷,久久陷入到沉思当中。
“杏容姐姐?”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杏容看向南枝,问:“怎么了?”
“姐姐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杏容顿了顿,轻声道:“没什么。”
南枝一边涂抹一边嘟囔道:“姐姐之前在爷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大夫人何故如此不留情面?”
杏容沉默着,没有接她的话。
南枝也不以为然,忽然凑到她的面前,问:“姐姐,我听说夫人以前和别人有过婚约,可有其事?”
杏容瞪了她一眼,正色道:“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南枝讪讪,“就是......就是听外院的那几个偶然说起的。”
“这话要是让爷听到,小心你的舌头。”
“知道了姐姐。”南枝撇嘴,“我往后不说了就是。”
第72章 上香
她上完药,帮杏容把药膏子收到楠木金鱼纹闷户橱中,然后又去角落里摆放的四足盆架前用清水净手。
“这几日城里好生热闹,昨天我去醉仙楼替夫人买定胜糕时还遇到有人在那里斗诗呐。”
膝盖不似方才那般灼痛,杏容整个人放松下来,斜倚靠靠在旁边的秋香色细麻引枕上,看着窗的夜色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是进京来赶考的举子吧?我听说往年这个时候也都有举子在那里吟诗会友、把酒言欢。”
“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啊,难怪人长得好,诗也做得如此之好。”
杏容闻言品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眼帘掀起幽幽的朝她投去目光,调侃道:“你......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杏容姐姐,你说什么呢?!”
南枝脸颊迅速飞上一抹红霞,半嗔半笑道:“那温公子是举人,又有婚约在身。再说了,我是何等身份岂敢去攀附人家?”
“知道他姓温,又打听到了来历,你还说没有看上人家?”
“姐姐!”
南枝羞恼,耳尖连同脖颈红得能滴出血来。用力跺了一下脚,背过身去不肯再理会她。
杏容哈哈大笑,散漫的扬眉。正欲说什么,忽然脑中一阵灵光闪过,顿时怔愣在原地,手因为过度惊讶而微微发颤。
姓温的举人,还有婚约在身,难道是.......
说来,前日她曾看到裴仪神色凝重的从陆寂的书房出来,谈话间好像提到了温则谦的名字,不会真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吧?
不!不可能!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定是她想错了!一定是这样!
窗外新月西移,桂花浮玉,夜凉如水。姜予微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衾,半截藕臂露出来置于枕侧。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岚烟。春山颠倒,希夷一枕。
好梦沉酣之际,她忽然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脸上作怪,痒意袭来搅扰得到她不能安眠。
姜予微不耐烦的蹙眉,挥开那令人厌烦的东西,然后侧卧着蜷了蜷身子。
这时,耳畔听到一声男子低沉的轻笑,她脑子空白了片刻猛地惊醒过来。
回头一看,只见陆寂正坐在床边,身上携着未散的凉意,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的白玉螭纹佩,下面坠着石青色的流苏,方才作怪的便是此物。
见是他,姜予微紧绷的神色一松,人又歪倒在床上。缓了半晌才强打起精神坐起来,道:“爷,你回来了?”
“嗯。”陆寂轻笑点头,语气随意又带了些慵懒,替她拢起散在眉眼间的碎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二刻。”
“亥时二刻?”她还未睡醒,双腿盘坐耷拉着小脑袋,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
距离她睡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难怪会感觉如此困乏。她眯起眼睛又醒了会神,鼻尖忽然闻到屋里有馄饨的香气。
越过陆寂的肩膀探头往桌上看去,发现那摆放着一个竹篾藤编食盒。
陆寂道:“回来时看到路边有卖馄饨的小摊,想着你爱吃就买了些回来。”
姜予微一喜,忙披衣而起来到桌边。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果然装着碗馄饨,还冒出热气。
青翠的葱花配上皮薄馅大的馄饨,香气扑鼻,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多谢爷!”
她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虽然比不上之前在淮阳吃过的那个,但味道也还不错。
陆寂信步走了过来,也在她旁边坐下。
暖黄的烛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在小轩窗上投下两抹相互依偎的影子。陆寂侧首凝望,唇边一直挂着清浅温柔的笑,道:“明日是八月十五,母亲会去城外的静观寺上香,你可想同去?”
姜予微一愣,颇觉得意外。自从上次她从客舍逃走之后,陆寂一直看管得很严。这次居然会主动提出让她去上香,难道是想要试探她?
陆寂看穿了她的想法,屈指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想什么呢?我是看你在府里太无聊了。朝中事务忙,我又不能时常陪你,这才想让你出去透透气。”
无聊倒是还好,南枝变着法的带她在院子里摸鱼抓虾,就差上树掏鸟窝了。
姜予微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他也确实不需顾虑。京城是他的地盘,还怕自己能飞出掌心不成?
陆寂又道:“我是担心你与母亲一起去会觉得不自在,你若不想就当我没提过。”
“不!”
姜予微生怕他会真的后悔,丢下勺子急忙道:“我想去!爷放心好了,我定会陪大夫人好好礼佛的。”
朦胧灯影下,她发髻松散,几缕青丝随意吹在细白修长的颈侧。一双杏眸澄澈明净,隐隐藏着讨好之色。朱唇榴齿,柔桡轻曼,是不经意间恰到好处的撩人心怀。
陆寂唇边的笑如何也压不下来,道:“那明日让金蝉陪你去,到了寺中不许乱走,免得我担心,明白了吗?”
“明白!多谢爷。”
一想到可以出去,姜予微便再没有了睡意。美滋滋的样子如花树堆雪,让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动人。
陆寂的眸色幽深难测,口舌发干喉结滚动,趁她不备揽住纤腰往床上带去。
纱幔层层落下,满室春色旖旎,偶尔有低哑难耐的吟笑声从里面传来。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翌日一大早,李晁家的便准备好了马车,一行人往城外的静观寺而去。
摇晃近半个小时,马车停在山门前,早有沙弥得了消息在此恭候。
来接她们的有四人,为首和尚法号圆悟,生的慈眉善目,听说也是位佛法高深的大师。
圆悟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领着她们从山门而入。
大夫人颇有诚心,每次来都会从护法金刚殿一直拜到大雄宝殿,再绕到后面的药师殿参拜。
只要是供有菩萨佛像,再小的佛殿她都不会落下。当然,给的香火钱也十分丰厚。
她不喜姜予微,一路上连个眼神都没有赏赐给她,不过也没有刻意为难。姜予微乐得自在,悠然闲适的跟在后面。
等参拜完后,大夫人要去禅房听方丈了无大师讲佛。姜予微抓住机会终得了自由,带着金蝉在寺里闲逛起来。
静观寺是百年古刹,寺中随处可见两人合抱不住的松柏,就连山门前的那副楹联上也写着“古柏势参天,苍鳞不记年”的字样。
松柏虬枝盘旋,各具姿态。阳光从云层间散落,寺院一半笼罩在光影当中,更显庄严肃穆。
绕过廊庑和旁边的祖师殿,再往前面去不远有一扇小门,从小门出去便是后山了。山间修建有石阶,曲折蜿蜒隐于丛林,青苔密布,身同云虚无。
两人拾阶而上,入目处停僮葱翠、林荫树密,鸟啼声悠远绵长不断回响。蒙络摇缀,光影斑驳,幽深野趣。
只是行了许久,姜予微有些累了,气息微喘,额间细汗直冒。
旁边的金蝉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丝毫看不出疲态。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四角亭,道:“夫人,咱们可以去哪里歇歇脚。”
姜予微点头,在她的搀扶下来到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