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川太瘦了,肩上又有伤,她总觉得枕着他手臂会累着他。
“没事,我哪有那么脆弱?”陆怀川将她脑袋摁下。
姜扶笙偎依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也不知为何在心里叹了口气。
“扶笙。”陆怀川轻抚她秀发:“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什么梦?”姜扶笙不由抬头看他。
陆怀川面上露出回忆之色:“我梦见我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走,四周像有炭火炙烤一样热得不得了。我走了很久很久,找不到出口,不知道该如何……后来看到一团白光,听到你唤我的声音,我就顺着白光往外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感觉累极了,才走到白光处,看到了你的身影……”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
“然后呢?”姜扶笙睁大乌眸看着他,好奇地问。
“还有元承。”陆怀川说出四个字,语气似乎变得沉重了。
姜扶笙闻言心中一震,手指下意识地蜷起,一时紧张极了。陆怀川看见的该不会是……
“扶笙。”陆怀川低头看着她眼睛:“你猜我看到你们在做什么?”
姜扶笙心“砰砰”剧烈跳动,眼圈逐渐红了。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她嗓音带着哭腔缓缓开口道:“夫君,我对不起你,要不然我们就……”
她没有脸等陆怀川说出他看到了什么,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吧。
就这样和离吧。
赵元承无休无止地纠缠,就算这一次陆怀川没有发现,也早晚有一日会被发现的。而且还会连累陆怀川。
这样和陆怀川分开也好。
“我心甘情愿为你挡剑,你没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陆怀川掩住她的唇,望着她的眼睛。
姜扶笙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不是这件事。但在这件事上他也有对不起陆怀川,总之她亏欠陆怀川良多。
陆怀川忽然缓声道:“扶笙,我看见你们在亲吻,你攀着他的肩踮着脚尖,你们那样亲密……那样忘我……”
姜扶笙僵住身子,乌眸睁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坍塌了,耳中传来一阵轰鸣。这一会儿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尖锐的耳鸣声。
他看到了!
陆怀川看到了!看到她和赵元承那样亲密!瞬时她只觉得天塌地陷,帐顶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
“还好那是一场梦。”陆怀川温和地轻语。
他手臂收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眼底藏着深深的阴霾和怨恨。他确实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情景。
但他不能让扶笙知道他看到了。她这样乖巧地靠在他怀中,关心他,照顾他。
她心里是有他的,她说过不会离开他。
她和赵元承那样一定不是自愿的,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定然是赵元承威胁她的。
她脸皮薄,倘若知道他看到了,必然要和他和离,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他既然将她从赵元承手里夺了过来,让她变成了他的妻子,那他就一辈子也不会放她离开。
他们已经成亲了,是赵元承欺人太甚!他拳头在姜扶笙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握紧。
姜扶笙听到他这句话,宛如仙音一般。
他确实看到了,但他却以为那是一场梦。她暗暗舒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后背出了一层汗,她实在吓坏了。
或许很快陆怀川就会发现,但也比现在就发现要好。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
“扶笙,即便知道那是一场梦,我心里也好难过……”陆怀川下巴枕在她头顶上,语调里有了点点哽咽:“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我还是不敢想这些事,毕竟你们过去曾那样要好……”
他语气感伤极了。
姜扶笙听得于心不忍,小声宽慰他:“都过去了,我记性不好,从前的事情早忘得差不多了。”
“扶笙,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是不是?”陆怀川忽然抬头看她,眼神中满是不确定和希冀。
“自然。”姜扶笙与他对视,不假思索道:“你是我夫君,我离开你还能到哪里去?”
陆怀川是真的没有当那个场景是真实发生的。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不,我不让你离开。”陆怀川再次抱紧她:“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生生世世。”
姜扶笙乖顺地窝在他怀中,想起来道:“夫君,你说是谁要对我下手?”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但是陆怀川自从受伤之后,没有多长时间是清醒着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问他。
陆怀川想了想道:“那些黑人当中的首领不是骂了你?我怎么听着他们像是对你有怨言。”
他没有直接说怀疑是赵元承,但其中意思已然提点到了。
“我也想了。”姜扶笙蹙眉道:“但是其实,赵元承如果想杀我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圈子。我找他救哥哥时他完全可以当时就解决了我。他有无数次机会,全然不需要如此。我总觉得那些人是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我们怀疑赵元承。”
她一边说一边看陆怀川的脸色:“我不是向着他说话,只是觉得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担心陆怀川误会了她的意思,她细细和他解释。
“我知道。”陆怀川揉了揉她脑袋,思量着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还有另一股势力躲在暗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为了嫁祸元承,好让我们两家反目成仇。暗中那股势力好渔翁得利?”
“极有可能。”姜扶笙很是赞同,脑中灵光一闪:“夫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当初躲在暗中对付我爹的那个人?”
她忽然想到了这个。都是躲在暗处,这是相似的点。而且这也是除了赵元承之外,唯一可能对她动手的势力。
她并没有得罪过其他什么人。
“你一介弱女子,早已不在姜家,他对你出手做什么?”陆怀川问。
姜扶笙想着道:“或许是我一直想给爹申冤,他怕我坏了他的事,所以想斩草除根?”
这样就说得通了。
陆怀川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说到此处,翡翠送了汤药进来。
姜扶笙扶陆怀川坐起来吃汤药。
陆怀川从这一日起高烧退了,身子逐渐好转起来。有他护着,陆大夫人也不大到清荷院来,姜扶笙便恢复了从前清静自在的日子。
赵元承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她心逐渐宁静下来。
养到元宵节前一日,陆怀川已然好了许多。能行走自如了,但太医说他失血过多,正月里还是要多休息。
他躺不住,叫宁安去买了竹片和彩纸回来,要给姜扶笙做灯笼。
姜扶笙在边上帮忙。
“少夫人。”翡翠进来禀报:“陈姑娘来了。”
“快请她进来。”姜扶笙起身迎了出去。
陈婉茹上前拉住她的手:“金金,宥齐怎么样了?”
“好了许多了。”姜扶笙牵着她一起回了卧房。
“宥齐。”陈婉茹韩笑和陆怀川打招呼。
陆怀川笑道:“婉茹,请坐。”
“这兔子灯笼是做给金金的?真好看,活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一样。”陈婉茹露出羡慕之意,笑着道:“瞧瞧,金金多大的福气啊。你们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姜扶笙叫她说得脸儿微微红了,搬了凳子给她:“快坐吧。”
陈婉茹坐了下来,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她才道出来意:“明日是元宵节。我今儿个来是想问问金金明晚去不去看花灯?我想看但是没人陪着我爹又不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姜扶笙。
姜扶笙一时没有说话,抬眸看向陆怀川。她倒也不是没有时间,但是陆怀川身子还没大好,她就跑出去看花灯似乎不太好。
但她也不好意思就这样硬生生地拒绝陈婉茹。
“金金,我也知道你要忙着照顾宥齐,不该来劳烦你。”陈婉茹又道:“但是你们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朋友……换成别人陪我,我爹娘也不放心,只有金金你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
“去吧。”陆怀川先开了口,含笑朝姜扶笙道:“一年就一回,你和婉茹一起去看个热闹。”
“要不然,宥齐你也一起去吧?”陈婉茹想了想又道。
“我就不去了,走远了我走不动。”陆怀川顿了顿道:“我让宁安带几个人跟着你们一起去,也好保护你们。”
“好。”姜扶笙见他应了便也应了,又道:“那我天黑去,玩一会儿就早早回来。”
她恰好也要问一问陈婉茹和赵元承有没有进展。
虽然赵元承这些日子没有来折腾她,但始终是个隐患。不解决了她不能安心。
陈婉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我送送你。”姜扶笙上前挽着她手臂,和她一起往外走。
到了外头廊下,陈婉茹看看左右,才附在她耳边道:“金金,元宵节我想让持曜出来,才约你一起。麻烦你和我跑一趟,到时候你可以提前回。”
姜扶笙这才明白她今日来的用意,原来是为了在元宵灯会上和赵元承见面。这倒是个好机会。
每年元宵灯会,都有不少少男少女结伴而行。当初她和赵元承每年……
她想到此处,微微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回忆。只忧愁地想那明晚他若是撞见她,会不会又胡来?
她一时迟疑起来,又不太想去灯会上了。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没有别的法子了,金金,对不起。”陈婉茹晃晃她手臂,和她赔礼。
“说的是什么话。”姜扶笙垂眸道:“你们能成我也替你们欢喜。”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实在推辞不得。到时候她达成使命立刻回来,不和赵元承打照面就是了。何况还有宁安他们跟着?
“那就说定了?”陈婉茹温婉地笑看着她。
“嗯。”姜扶笙点点头,目送她去了。
*
正月十五是个大晴天,入夜了天上没有一丝云,漫天星星围着月亮,与上京坊市间闪烁的灯火相映成趣。
姜扶笙牵着兔子灯和陈婉茹挽着手走在其中,瞧着四周热闹的情景好不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