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才发现自己摔在一个陡峭斜坡上,完全看不清身后是山路还是悬崖。
一片漆黑,像她梦里的场景,那些凌乱刺目的字眼蜂拥而至,牢牢困住她,她开始幻听,耳边全是邢屹的声音。
‘你要是敢逃走,会被我锁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
‘如果能把你锁在身边,我不介意给你开一张死亡证明,你公开葬礼那天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心软爱上我,但你没有权利离开我。’
‘你哭起来的样子怎么这么吸引人,如果把你绑起来,往你喉咙里捅一样东西,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你逃不掉的,孟纾语。’
——“孟纾语!”
嗓音结结实实闯入耳畔。
她惊慌回头,一束白光刺进她眼里,她下意识闭眼,邢屹神情一顿,手机扔在地上,上前掰过她膝盖检查她腿上的伤。
他眼底情绪似乎被绽开的血色刺了一下,紧锁的眉间汗水淋漓,嗓音嘶哑:“谁让你乱跑?”
孟纾语低眸抽泣,浑身紧绷,任他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会点头摇头。
邢屹似乎克制住情绪,黑眸放软了目光注视她:“还在跟我赌气?”
她缓缓抬眸,小幅度张开嘴唇。
想出声,却吸了一小口空气。
连续吞咽几下,竭尽全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哽住,连发出一记轻微的低吟都十分艰涩。
邢屹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霎时震荡,喉结硬生生滚了一遭。
他冰冷的手捧起她的脸,低声哄:“再试试,可以说话吗?”
目光纠缠,孟纾语在他沉闷的呼吸声里安静流泪。
最终,摇了摇头。
-
凌晨三点,医院。
医生告诉邢屹,孟纾语是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强烈刺激,导致了间歇性失语症。
闻言,邢屹并不诧异。
“她有相关病史吗?”医生问。
邢屹异常冷静,冷静到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活气。
他越是不露声色,一旁的林泽就越是心慌,只见邢屹勾着外套靠在诊室墙上,眨眼的同时缓慢点头。
回答医生:“有。”
她儿时的经历,他早已通过那些成长视频探知得八九不离十。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第一次患上失语症。
所以卓耀明才会往她课桌里放虫子刺激她发出声音,每天捉弄她“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所以她父亲才会一直把她当成难以独立的小孩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到京北上学,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单人病房里,孟纾语侧躺在床上,眼睫病恹恹地耷着。
护士很贴心地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手,指缝和掌心干干净净,但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依旧闻得到山上那股苦涩的泥草味。
受伤的膝盖贴了一块软厚的纱布,一动就疼,她忍了忍,慢吞吞蜷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身体困倦,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睁开眼,邢屹已经走到床边,坐在面前的看护椅上,倾身,伸手碰了碰她微凉的脸颊,手指动作平和轻慢,撩开垂落在她眼前的发丝。
指尖划过,泛起轻微的痒,孟纾语颤动眼睫,目光空茫地看着他。
邢屹低垂视线看她片刻,慢条斯理拿出手机,交到她手里。
“确实给你装了监视器和定位器。”他沉声说,“定位器一直在你的手表里。但你卧室里的监视器,我很少打开。”
孟纾语怔愣几秒,指尖贴着屏幕轻轻滑动。
程序界面里的历史提醒记录一目了然。
除了有两次,监控程序提示“有人经过”外,其他都是“puppy在活动”。
意味着这两年,他打开她卧室监视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可是这个puppy......
她心生疑惑,用他手机备忘录打字。
竖起屏幕给他看:
[puppy是?]
邢屹面不改色:“是我养在纽约的小狗。两个监视器用的是同一个远程系统。”
她沉思几秒,删掉上一句,又打字问:[真的吗?]
手机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他波澜不惊:“嗯。”
两人对视几秒,她抿唇轻叹。
拿回手机,点了几下又举给他看。
[我要睡觉了‘^’]
邢屹歪头看着最后一个小表情,微微眯起眼,把手机拿了回去。
孟纾语保持侧躺姿势闭上眼,邢屹还没走,指腹蹭蹭她泛红的眼尾,语气异常温柔:“还生我气
吗?”
她脸颊贴在枕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生气,还是不知道?”
听他这么问,她慢慢睁开眼,一只手伸出被子,乖乖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是不知道的意思。
邢屹目光沉静,什么也没说,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关灯离开病房。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被他轻轻关上。
孟纾语抬眸看向窗外,大厦在夜幕下密集生长,顶端聚起无数盏航障灯,红光时明时灭。
邢屹没有跟她说“对不起”,却问她还生不生他的气。
好像到头来,错的还是她。
其实他心狠,手段也狠,只是这些阴暗特质被他的淡然懒散覆盖了。
他宁可把她逼到绝路再把她找回来,给她吃一点教训,哄她一次又一次妥协,也不愿让她毫发无损地脱离他的掌控。
她觉得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至于他说的话,她无法轻信。
puppy真的是他养在国外的小狗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压了一天。
次日傍晚,邢屹抽时间接她出院。
孟纾语坐进后座,忽然听见小狗的呜呜声。
她顿时诧异,循声转头,邢屹已经把小东西塞进她怀里,还命令人家:“去,哄哄你妈。”
幼小的西高地白梗扑腾着短腿蹦过来,孟纾语慌忙接住它。
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小只,正踩在她怀里摇着尾巴撒娇。
她心尖一软。
手机已经在山上不知所踪,她只能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写字。
举到他面前:[它就是监控里提示的puppy吗?]
邢屹气定神闲:“嗯,它叫喜羊羊。”
“......”
都是些什么名字。
林泽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说,喜羊羊是连夜空运回国的,没想到一回来就适应得不错,一见到她就摇尾巴。
孟纾语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摸一摸小狗脑袋。
车程过半,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回颐云公馆的路。
一时有些慌张,伸手扯扯他衣袖。
邢屹在一旁划动平板看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勾住她紧张作乱的手,不经意地说,要接她去半山别墅,那里适合养病。
公司和导师那边,他都给她请好了假,近期先好好养病,至于别的,等病好了再说。
孟纾语定住,邢屹瞥她一眼,淡笑:“不愿意吗?”
沉静几秒,她低垂眼睫摇了摇头。
心知肚明,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不会给她反对的权利。
小狗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圈它在臂弯,一路观察小狗睡觉,没有用文字跟邢屹交流。
如果他说什么,她就用点头和摇头回应。
次数多了,邢屹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又问她:“心情好了点吗。写给我看。”
她拿出小本本写字。
[好了一点点x]
邢屹懒恹恹看着这行字,勾唇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