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琢回身关门:“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连本学院教授的办公室都找不到。”
周珩止挑眉,放下手中的画笔和批改到一半的绘图作业,起身走到颜玉琢身前。
颜玉琢因为他的靠近下意识后退一步,没想到周珩止居然直接绕过她,伸手重新推开了她身后的办公室大门。
“还是把门开着吧。”周珩止语气淡然,“通风。”
他虽然说是通风,但颜玉琢意识到,他在避免和女学生单独共处一间封闭房间,这是对他们双方的保护。
还挺绅士的。
不过,颜玉琢一想到大门敞开后,每个从办公室门口经过的人都会听到他们在讨论一只猫的归属问题,就忍不住想笑。
周珩止给颜玉琢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可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他随意倚在书桌前,双手环抱在胸口,敛眸看向她。
自从周珩止知道颜玉琢并非他的学生后,他对她的好奇心就像莲池旁的芦苇丛,无法抑制的旺盛生长。他考虑过是否要直接戳穿她、质问她的身份,但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如保持现在的状态。
一层层剥开谎言,才够有趣。
想到这里,周珩止心情变得异常美妙。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咱们长话短说吧。颜同学,猫我不想让给你。”
颜玉琢见他直入重点,她立刻坐正,语气认真道:“如果是治疗费用的问题,你前面垫付了多少,我都会立刻转账给你。如果是担心猫咪的新主人是否可靠,我也可以用人格担保,他们真的是很负责的人,我会定期回访、定期拍照录视频……”
“不。”周珩止打断她,“治疗费,我不需要;照片视频,我自己可以拍。我已经和小满相处出感情了,我不可能放手的。”
颜玉琢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从办公室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喵~”
她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周珩止的办公桌下,居然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猫窝,一
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从猫窝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猫咪小小一只,还不足颜玉琢的小臂长,走路时拖拉着后腿,动作并不灵光。
它戴着伊丽莎白圈,受伤的后腿包着纱布,那里的毛发剔得光秃秃的,像是一只剥皮大鸡腿。见到颜玉琢后,它好奇地歪了歪头,忽然张开嘴巴冲她“喵~?”了一声,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打招呼。
颜玉琢条件反射也“喵~”了回去。
“喵喵!”猫儿兴奋起来,抖抖耳朵,拖着受伤的后腿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地向着颜玉琢跑来。
虽然它只有三条腿能使力,但它小跑的速度并不慢,完全掌握了平衡,真是一只厉害的三脚猫。
颜玉琢看着猫儿在自己脚腕上蹭来蹭去,伸手摸了摸它的下巴:“小满,真是你?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可她明明记得昨天杨医生还在群里update小猫的上药照片呢。
“它没出院。”周珩止走近,蹲下-身,把猫咪一把捞进怀中。男人手掌宽大,它软绵绵一小坨,被他两只手一抄就失去平衡滚进他的掌心里。
颜玉琢问:“它没出院,为什么在你这里?”
“我偷的。”周珩止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早上去医院看它,担心你把它悄悄偷走,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它偷出来了。”
颜玉琢:“…………”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会把光天化日强抢民猫的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最糟糕的是,她确实也动过在周珩止之前偷猫的心思,他预判了她的预判,让她没办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他。
“咳咳。”颜玉琢清清嗓子,“你把猫偷走了,杨医生会着急的。”
“没关系。”周珩止说,“我留下了一封信,署了你这个偷猫贼的名字。这样他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
颜玉琢:“……你留的是‘颜沛沛’?”
“对,难道你还有第二个名字?”
呃,这个嘛……
就在颜玉琢思考要不要劝周珩止把猫儿还回去的时候,他们俩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这说明是宠物医院的群里有了新消息。
颜玉琢掏出手机低头看去。
【营救猫咪小满作战指挥部(20)】
@花开富贵:杨医生,怎么今天没见到你发小猫的照片呀,它恢复的怎么样啦?
@圣心动物医院-杨医生:放心吧,它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圣心动物医院-杨医生:这只小猫有分离焦虑,需要人一直陪,把它独自关在笼子里它就一直叫。
@圣心动物医院-杨医生:今天早上周先生来看猫时,把猫接走了,晚上再送回来住院。
@圣心动物医院-杨医生: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就当是领养前的“试同居”了。
颜玉琢一目十行扫过文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周珩止骗了!
亏她还在担心周珩止悄悄把猫偷出来究竟合不合法,没想到周珩止提前和杨医生说过,完全是在耍她!
看颜玉琢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周珩止无声轻笑。
他把猫举到自己肩膀上,让它站稳,反手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
上一局,是她占据了这场欺诈游戏的上风,手握秘密步步为营;那么这一局,也该轮到他用谎言来骗她了。
他会让她知道,戏弄老师的后果,可不只是挂科那么简单。
第39章 为他拍照这可是他主动解开扣子的啊,……
猫咪看起来非常享受周珩止的怀抱,它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肩头,甚至伸出两只小爪子轮流交替踩他的肩膀。熟悉猫咪的人都知道,这个动作叫做“踩奶”,猫咪一边踩,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珩止一愣,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猫咪。
颜玉琢问他怎么了。
周珩止迟疑开口:“这个像是摩托车的声音是它发出的吗?”
颜玉琢差点笑出声,她虽然没养过猫,但是她没少在弹幕网站上看萌宠视频,对猫咪的习性熟悉得多。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明它舒服、放松、喜欢主人的触碰。
当然,她肯定不会当着周珩止的面这么说的。
她眼珠一转:“它病没好就被你从医院带回来,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我看还是赶快把它送回医院吧。”
“我把它送回医院,好让你再把它偷回来?”周珩止才不上当,“虽然它听起来像摩托车,但看起来不像是不舒服,倒像是很舒服。”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挠了挠小满的下巴,果然猫咪从喉咙深处发出更清晰的摩托车声。
颜玉琢一战失败,奋起二战:“周老师以前没养过猫?”
男人摇头:“工作忙,没考虑过养宠物。”
颜玉琢:“杨医生可是说过,小满有分离焦虑,一刻都不能离开人的。我认识的那对叔叔阿姨都已经退休了,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有时间陪它。”
“原来在这里挖坑等着我?”周珩止反问,“你说的那对叔叔阿姨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用自己的信誉担保他们能对一只残疾小猫好?”
“他们是我好朋友的父母,她……她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把若雅家的情况说了出来。当然,她隐瞒了自己这几年来一直扮演若雅的事情。“我朋友离世后,叔叔阿姨非常寂寞。阿姨的身体不是很好,但她一直记得女儿的生日愿望是养一只小猫,叔叔说希望能领养一只残疾小猫,就当是给女儿积福了。”
周珩止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曲折的一段故事,他没有思考过这会不会又是颜玉琢的谎言,他早在潜意识里选择相信她。
不过,就算他被打动,也不代表他要让出小猫的归属权。
就在周珩止思考着要如何拒绝之际,忽然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交谈声,隔着十里地都能听见。
“快快快,我查了课表,你们周教授肯定在办公室呢,不逮住他他就跑了!”
“王主任,可是周教授之前拒绝了我们的采访……”
“没关系,这次有我在!绝对不让你走空!”
听到那几道“大声密谋”,周珩止表情一黑,把贪玩的猫咪从自己肩膀摘下,送到颜玉琢怀里:“替我抱好,别让它乱跑。”
颜玉琢尚在状况外:“诶?”
她稀里糊涂被塞了一团软绵绵的小猫,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几道人影就走到了办公室外。
办公室没关门,双方人马直接相见。
“珩止啊,不忙吧?”为首的那名男老师大概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戴一副圆圆眼镜,声音嘹亮,中气十足。他也不敲门,直接就往办公室里闯,“你有学生?没打扰你们谈事吧?”
男老师的目光在颜玉琢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怀里的猫咪身上:“嘬嘬嘬,哪儿来的小猫?呦,怎么还带着项圈,这是受伤了?”
“这是我之前捡的,它还在恢复期实在离不开人。”颜玉琢脑子机灵,“今天本来约好和周老师聊一下论文的开题报告,只能把它带来了。”
周珩止默认了这个说法。
男老师说:“看在你是周教授学生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这里可是办公区域,什么猫啊狗啊都不能出现,要不然今天这个带猫,明天那个带狗,过几天再有人带鹦鹉啊老鼠啊,这不成动物园了?学校哪还有学校的样子?”
这人一上来就打官腔,完全不知道他有多烦人。颜玉琢读书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老师,脑子空空,官威却大,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能被他上纲上线,找到机会教训学生。
“王主任,请问有什么事吗?”周珩止及时打断那位老师的高谈阔论,语气客气中带着一抹鲜明的疏离。
被称为王主任的男老师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两只小鹌鹑:“说正事说正事。我介绍一下,这是咱们院学生会新媒体部门的同学。这不是又到了一年高考招生季嘛,他们打算做个教师专题,给咱们院的老师拍拍照、做做采访。”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记得上次已经拒绝过他们了。”周珩止对这些学生记者十分头疼,“咱们学院比我优秀的教授还有很多,采访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王主任振振有词,“你可是院
长钦点的——‘珩止是咱们院的活招牌,那张脸就是咱们院最好的招生广告’——这是原话,我一点没夸张。”
周珩止无言以对,他摘下眼镜,垂眸擦镜,其实是在借机整理思绪。
颜玉琢在旁边抱猫看戏,很快理清了这几个人的关系。想来这位“王主任”应该是行政部门的管理者,他身后的那两位学生想要采访周珩止,可惜前几次都被他无情拒绝,于是他们请求王主任帮忙,王主任又搬出了院长这座大山。
她猜的基本没错。面前这位王主任和院长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周珩止虽然厌烦一切形式主义的东西,但也不想和王主任把关系闹得太僵。
男人随手把眼镜布叠好放到一旁,又重新把眼镜戴上,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淡然镇定:“那就直接把采访提纲发到我的邮箱里,我会在本周内回复的,这样节省咱们双方的时间。”
“采访可以通过邮件,那拍照总要现在拍吧?”王主任招呼身后两位学生记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道具,“他们都把道具带来了!就五分钟,不会耽误你和学生谈事的。”
颜玉琢和怀中的猫咪一起伸头张望,只见他们居然拿出了【我在A大建筑学院很想你】【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A大】【I(心)建筑学院】几张亚克力板。
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学生殷勤地说:“周教授,您就站在办公桌前,举着这几块板子拍照!”
颜玉琢拼命咬牙才强迫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
太土了,真是土到家了,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周珩止的目光迅速从那几张又土又丑的板子上划过,生怕停留一秒自己就会被土瞎:“拍照可以,举板子不行。”
这是他的底线。
挂着相机的男生见实在说不动他,只能妥协了。
这次来的学生记者一共有两个,一个负责拍照,剩下一个负责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