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说起荤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惹得许南枝红了耳尖。
“你胡说什么呢?”许南枝压了压嗓子说。
“你刚刚自己说太深了,”江悬有心逗她,“那不就是长的意思吗?”
“你能少说些这些吗?”许南枝问。
江悬在床上的时候就恶劣得很,没想到结束了还这么混账。
“知道了,”江悬低头亲了亲许南枝发热的耳尖,“别害羞了。”
“……”
隔天,江悬轮休,许南枝也请了个假,就去了医院。
他们来得早,挂了温馨医生的号后就到门口等。
因为病种原因,医院很注重病人的隐私,诊室外还有一个门,只有叫到号才能进去,然后再找自己的诊室。
江悬握着许南枝的手在门外等,没一会儿候诊厅走来一对母女。
那个女孩儿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一脸不情愿,过了没多久,坐在椅子上的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张嘴就来了一句:“这都是精神病来的地方,你让我来干嘛?我又没病!”
女孩儿的嗓门极大,响彻候诊室,一般人来讲,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不舒服,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当成精神病,但今天在候诊厅的人格外宽容,没有人指责这个女孩,只是朝这边看了几眼。
许南枝和江悬也望了过去,只见女孩母亲安抚着顺着女孩的后背,希望她冷静下来。
女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坐下来后一言不发,但绞着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压抑。
江悬紧了紧许南枝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以前来过吗?”江悬问。
“来过,”许南枝说,“我高中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来找温馨医生。”
“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许南枝摇了摇头,“正常的孩子他们都推来阻去了,何况一个不那么正常的人呢?”
许南枝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听着没什么情绪,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但江悬听着就是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头,说:“你没有不正常,你只是生病了,人都会生病。”
许南枝看他,抚平他皱着的眉:“对,我只是生病了,会好的。”
最后三个字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江悬听的。
“来宁康要不少钱吧?你当时才高中,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的?”江悬问。
“我爸有钱啊,”许南枝说,“他从来不在这方面亏欠我,这可能是他弥补的方式吧,反正够我一个月来看一次医生了。”
话音刚落,候诊厅就响起了广播的声音:“请八号患者许南枝到一号诊室就诊。”
听到声音,江悬拉着许南枝起来进去。
到了诊室门口的时候,江悬刚想松开,许南枝就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温馨一看到许南枝,轻轻一笑:“好久不见啊南枝。”
随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后面的江悬身上:“这位是?”
“家属,”许南枝笑着回答,“这是我的家属”
第55章 挂南枝
许南枝明明可以直言江悬是她的男朋友, 但她依旧用家属这个词来形容江悬。
两人的关系从握着的双手就能看出,但换一个词形容后,两人好像更加亲密了, 给人留下遐想。
这是温馨第一次看见许南枝带着人一起过来。
自从高中开始,许南枝就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疗效还算不错,到大二就停止了一月一次的心理治疗, 隔这么些年再见到许南枝,温馨发现许南枝身上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模样依旧清冷, 但笑里带着温度,不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满足。
就像在大海漂泊的孤船终于找到了港口。
温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笑得极具亲和力,这是每个精神科医生必备的技能。
“家属?”温馨长相温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半眯着, “第一次见你带家属啊,结婚了吗?”
许南枝没说话, 而是看向江悬。
江悬握住许南枝的手, 轻笑:“快了。”
许南枝闻言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那我就先恭喜你们了,”温馨说,“那现在请家属先出去一下吧, 一会儿再叫你进来。”
“好,”江悬转头看向许南枝,手指轻轻拨开额前的碎发, “那我先出去了, 有事儿叫我。”
“嗯。”许南枝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待人出去后, 温馨才开口问:“最近是有什么情况吗?”
诊室后头的窗户大开,偶尔几只鸟落在窗边。
“噩梦,”许南枝说,“又开始做噩梦了?”
“噩梦?”温馨手上握着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东西,她问,“什么梦?和以前差不多吗?”
“对,差不多,但是……”许南枝顿了顿,说,“我还经常梦见我男朋友。”
“梦见他什么?”温馨问。
“离开,”许南枝动了动唇,“我梦见他离开我了。”
“你很恐惧对吗?”温馨声音轻轻的,“你是又碰见他了吗?”
许南枝已经好几年没来了,温馨偶尔给她发消息问问近况,她一直都说不错,可今天突然过来,温馨猜测她又碰见了那个人。
所有的恐惧都有一个导火索,而许南枝的导火索都来源于一双眼睛。
记得做心理测试的时候,温馨让她画下自己所惧怕的东西时,许南枝画了一双眼睛,那幅画并不好看,但许南枝准确地抓住了特点。
——温和但又危险。
提到这个人时,许南枝有严重的下意识,她会忍不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但她还是忍住了:“我碰见他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温馨柔声问。
“他威胁我,”许南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以此克服自己的紧张情绪,“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他就找我男朋友。”
闻言,温馨眉头轻皱又松开:“那你男朋友知道吗?”
“知道,”许南枝说,“他猜出来了。”
温馨想起刚刚江悬对待许南枝时的温柔,笑说:“但他依旧没有离开,你被选择了,对吗?”
“可我还是担心,”许南枝说,“我想彻底地好起来,我不想再做噩梦。”
温馨看着许南枝,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笔,身子朝许南枝的方向微倾。
她问:“你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那个梦,而是因为你男朋友,对吗?”
温馨的问题问得许南枝一愣。
她的问题一下子就把本质的问题戳穿。
“你不是怕那个梦,你害怕如果你不好起来,你男朋友就会离开你,你甚至害怕自己成为包袱与负担,你不希望别人提起你男朋友时会想起他有个你这样的女朋友,”温馨问,“是这样吗南枝?”
温馨的每一个字都在逐步突破许南枝的心理防线,恐惧之下的底层逻辑被抽丝剥茧,赤|裸地摊开。
“南枝,你还是那个老毛病,”温馨下了个结论,“你不够相信自己,你对自己没有足够的同理心。”
许南枝沉默下来,而温馨在等她开口。
“我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我还是……”许南枝垂着的脑袋轻抬,看向温馨,“我还是会害怕,这个社会会如何看我,别人会如何看我,最害怕的是我在乎的人会如何看我。”
这个社会对女性有许多的恶意,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自己。
他们困囿于偏见之中,他们都是受害者,却又都是加害者,窸窣着的窃窃私语让人疼得发麻。
温馨也是个孩子的母亲,她同样有个女儿,所以当知道许南枝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后,她就下决心一定要帮助这个孩子。
但所有的他救都比不上患者本身的自救意识。
温馨将手放在许南枝的肩膀,说:“南枝,这件事你没有错,无论别人怎么认为你都应该坚持这一观点,你不能自缚于窠臼之中,别人的偏见是他人的枷锁,而你的偏见才是对自己的利刃。”
他人的偏见是牢笼,但如果自己不在意,那不过就是形同虚设,但如果陷入自我偏见的牢笼,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陷阱。
“那我该怎么办?”许南枝问。
“我给你开点有助于睡眠的药,然后和以前一样,每个月约时间做心理治疗,”温馨问,“你能接受吗?”
“可以。”许南枝点头。
“行,”温馨收回手,说,“那现在叫你家属进来吧。”
“好。”
说完,许南枝起身准备去开门,而温馨又叫住了她,问:“我可以和他说有关于你病情的事情吗?”
许南枝默了一下,说:“可以。”
打开门后,许南枝发现江悬正站在角落打着电话,听见门开的声音,他转过身,然后小声地对电话那边说:“我现在有事儿,先挂了。”
许南枝上去,问:“和谁打电话。”
江悬知道许南枝的性格,于是没有隐瞒:“和章仪,我有个朋友需要法律方面的帮助。”
“哦,”许南枝点头,然后道,“温医生找我家属。”
“找我?”江悬问。
“对,”许南枝说,“你先进去吧。”
“那好,”江悬牵着许南枝坐到椅子上,“那你坐着,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别乱跑。”
听到江悬有些幼稚的叮嘱,许南枝笑了一声,催道:“知道啦,你快进去吧。”
江悬刮了下许南枝鼻子,然后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