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没有。
宋淮拿一个空的啤酒瓶,清空茶几上的酒水点心,手抵在玻璃瓶道:“瓶口对准谁就是谁,谁也别玩赖啊。”
“快快快!”
啤酒瓶转几圈,选真心话大冒险都有。
直到,啤酒瓶瓶口对准陈砚南。
他拨通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听到她清冷嗓音问有什么事。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宋淮靠过来,头几乎贴上他的肩膀,想要听清楚电话内容,陈砚南垂眸,手掌抵上宋淮八卦的脸,将人推远。
他清了声嗓子。
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似玩笑非玩笑的告白。
陈砚南脸上带着笑,眼眸弯成月牙的弧度,一贯的松散惫懒劲儿,只有紧抿的唇线,与垂下紧握又曲张的手泄露他最心底的紧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比谁都清楚,有些话说出来,他们的关系会开始变质。
不进则退,没有中间值。
电话那头迟疑片刻后问他是不是玩游戏输了,他说是,对话如果只到这里,今夜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沉默间,陈砚南撇下众
人,推门走出去。
声线也随之绷紧,他说:“我选的真心话。”
话说出来,那边长久沉默后,回应的是带着声鼻音的轻哦。
陈砚南低头,指腹擦过眉骨,他失笑,想问她哦是什么意思,话没问出口,包间的门被推开,宋淮等人乌泱泱地挤出来,用口型在问什么情况。
他伤脑筋地扯动下薄唇,说:“等我回来。”
秦芷说好,陈砚南挂掉电话。
宋淮追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以后是不是要改称呼?”
陈砚南凉凉地扫他一眼,声音不冷不淡地说:“拒绝了。”
“拒绝了?!”宋淮张着嘴,错愕又意外,他还以为陈砚南长着张不会吃爱情的苦的脸。
众人半信半疑,还有信息比较落后地在问,秦芷跟陈砚南不是有亲戚关系,刚才不是在闹着玩吗?话一出,遭到数个白眼,以及信息更新。
叽叽喳喳,宛如上千只鸭子。
陈砚南撩起眼皮:“吵死了。”
“你们玩,我先回去。”
—
电话已经挂断,秦芷站立失神,后知后觉头发还未吹干,重新举起吹风机,手指插入湿冷的头发,动作机械僵硬。
在吹风机嗡鸣声中,刚才的对话一遍遍在重复。
真心话。
秦芷卷翘长睫下,闪着复杂眸光,她看着墙面上的痕迹出神,白色的墙皮脱落,露出灰色的疤痕。
那样的枯燥无趣。
也会像现在一样,短暂地吸引她的驻足吗?
她没有答案。
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缓缓摇曳。
敲门声响起时,秦芷已经躺上床。
声音并不响,咚咚两声后停下来,仿佛确信她听到,没有再敲一次的必要。
秦芷掀开被子起身,她心知肚明门背后是谁,她无意识地放缓呼吸,手握住金属门柄,往下压,打开手指宽的门缝。
陈砚南立在门口。
陈爷爷早回房间睡觉,客厅的灯已经关掉,只剩下走廊的,光线暗淡,他的影子被模糊投在墙面上。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看到他时,仍然像是有一只手没入她的胸腔,攥住在跳动的心脏。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比以往都要重一些,但并不难闻。
陈砚南手臂抵着门框,五官在阴影里更加立体:“你还没有回答我。”
握着门柄的手心出汗,秦芷声音很轻地问:“只是游戏,需要什么回答?”
“我需要。”
“我想要知道。”
陈砚南抿唇,喉结滚动了下。
秦芷在门后,穿着单薄的素色裙子,乌黑长发下的脸巴掌大小,湿润的目光看着他时,整个人像枝头上伶仃开放的小花,清幽的,在夜晚里发着淡淡的光泽。
她抿下唇,紧张得要命。
南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趴在陈砚南的脚边,睁着好奇懵懂的眼睛望着她,尾巴左右摇摆拍打着地面。
“进去说?” :
陈砚南无声笑了下说:“还是你想要当着南瓜的面吗?我没关系,但它还小,还没到找女朋友的年纪。”
秦芷:“……”
她没回答,陈砚南往前,她下意识后退。
门是随手关掉的。
南瓜前一秒摇着的尾巴瞬间停住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是拉开窗帘,借着窗外的月光,是她有意的,灯光太亮,脸上细微的表情也无处藏匿。
开关在陈砚南身后,现在再去打开已经不现实。
房间的面积不算小,比起她以前住的,大姑家的杂物间,都要大很多,但陈砚南进来后,整个空间都仿佛在收缩,变得狭小逼仄。
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
陈砚南往前,神情不清,他说:“如果你介意是玩游戏的惩罚,我不介意再重新说一遍。”
秦芷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她在后退。
“秦小芷,我喜欢你。”
“活到现在也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你看我合适吗?”
“够不够格做你男朋友?”
“……”
不同于电话,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的嘈杂声,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
秦芷呼吸一止。
她曾看见过别人一次次向他告白,作为旁观者,观众,她只有羡慕,羡慕她们的勇气,做了她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
月亮应该永远高悬,遥不可及的,她没想过月亮会向她而来。
昏暗光线虚化他的线条,一切变得不真实。
秦芷想到很多,陈爷爷说她是自己的亲孙女,陈砚南妈妈说陈爷爷很荒唐,让两个青春期男女生同住一个屋檐,想到廖明珠,也想到秦振。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挪开视线,抿唇摇头:“你今晚喝了酒,这些话……就当你没说过。”
陈砚南:“我是喝酒,不是喝醉,也没有昏头,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他话音一顿,往前再迈入一步,秦芷退后停住,后腰软肉抵在书桌的边缘,她一只手撑在桌面,手指在受力下泛酸。
书桌靠着窗。
两个人从阴影里进入月光下,陈砚南的脸变得清晰,他凝视着她,问:“倒是你,真的清楚吗?”
秦芷长睫轻颤,抿紧的唇被咬过,湿漉红润。
陈砚南垂下的视线在那抹红停留,眸底的黑色愈深,他靠过来,气息滚烫:“你从来没叫过我哥。”
他的手臂撑在书桌,两个人距离被无限拉近,他贴着她。
秦芷低头不敢去看他,额头几乎低着他的胸口,她声音闷闷地说:“因为不是。”
虽然陈爷爷说他们是兄妹,但那不过是客气。
她没有当真,所以也不会逾越。
陈砚南说:“如果我说是呢,两年前,是我混蛋。”
她一直安分守己,遵守规则,连洗手池上东西泾渭分明,现在,想要破坏规则的是他。
秦芷抓握住书桌边缘,手指在碰触到他的手背时如触电般避开,秦芷很混乱,她喜欢他,但没想过会跟他在一起,她不停地想,如果他们谈恋爱,他们两家会怎么想?
他妈妈会不会认为是她不知廉耻勾引他?
陈爷爷会很失望吧。
想到这点,秦芷头痛欲裂,心一横,仰头直视他:“陈砚南,你别这样,我们就像以前不好吗?”
陈砚南嗓音低沉,声音决绝:“不好。”
秦芷咬唇,更加直接地拒绝:“我不喜欢你。”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但也只是一秒,陈砚南轻笑出声,他低下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他低声道:“你知道吗?回来之前我没把握,来之后觉得有七成。”
秦芷避开视线:“……你说得没道理。”
也许是身高差距太大,这样为配合她身高而低下身实在太累,他索性抱她上桌,整个人往前,抵上她的并拢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