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突兀地说。
在接触到秦芷困惑目光时,他提醒道:“你之前的问题的答案。”
——她问他高考第二天回来,跟她有关系吗?
秦芷脸颊燥红,因为牵手的小插曲,她已经忘记之前的初衷。
人行道,红灯变绿灯,陈砚南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行走间他偏头看她:“不只是有关系,是非回来不可的原因。”
他知道散伙饭上会发生什么。
高考结束,不再受学校规则制约,告白是基本流程。
他们一年不见,他没那么大把握。
秦芷咬了下唇。
“想笑可以直接笑,不用忍。”陈砚南看向前方,牵着她避开迎面走来的人流。
秦芷偏过头,她看到绿灯在倒计时,从10跳跃到9、8、7……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她好喜欢这个夏天。
牵手一直到回小区的几百米的距离。
因为随时有被熟人看见的可能。
“下班了。”门卫叔叔在门卫亭里跟两人打招呼。
秦芷点头,礼貌地回应:“是的,您吃饭了吗?”
“还没有,马上换班就吃。”
“宋叔再见。”
秦芷在这里住两年,性格乖巧内敛,遇见长辈都会礼貌打招呼,比起陈砚南,她更像是陈爷爷的亲孙女。
陈砚南在她要求的两步距离,目光捕捉着她的身影。
细枝末节里,是她认真生活过的证据。
家里,陈爷爷已经做好饭菜,他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干水迹:“洗洗手吃饭。”
“好,马上来。”秦芷去洗手间洗手。
陈砚南跟以往一样跟过去,两个人共用一个洗手池,一起洗手甚至刷牙都有过。
刚走到门边,秦芷紧急回头,有眼神无声提示他保持距离,拒绝单独待在一个空间。
陈砚南:“?”
谈之前可以,谈之后不行。
秦芷眉头一皱,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拜托。
陈砚南无法对她的请求无动于衷,他抬抬眉,往后撤,他转头,跟从厨房放完围裙出来的老爷子对上。
老爷子第一时间去看他手,干燥的。
陈砚南没话找话:“今天的菜还挺多的。”
“四菜一汤,每天不都这样?”陈爷爷眉一皱:“还不去洗手?”
“……就去。”
秦芷从洗手间出来,她擦干净手:“爷爷,我来盛饭。”
“不用,你坐着等吃就行,我今天炖的汤好喝,你先喝一碗。”爷爷回厨房盛汤。
陈砚南从她身边经过,擦着肩。
垂下的手背上被他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像一个小小的惩罚。
吃饭时,秦芷跟陈砚南毫无交流。
两个人僵硬的气氛连陈爷爷都看出来,他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矛盾,但不用想就认定是陈砚南的原因。
吃过饭,秦芷去洗衣服,她的衣服一直跟他们分开洗。
客厅剩下陈爷爷跟陈砚南两人。
陈爷爷瞄一眼阳台的位置,责问陈砚南:“你是不是做什么过分的事?”
“什么?”陈砚南没听懂,他又怎么了。
陈爷爷朝阳台抬抬下巴,说:“你做什么事惹小芷不开心了?我看她今天都不怎么搭理你。”
秦芷的性格有多好他清楚,一百个小孩里也难挑出来,能让她生气,只会是很过分的事。
陈砚南刮下眉骨,想笑又忍住:“没呢。”
还没做。
陈爷爷认为他态度有问题,可能是做了,但没意识到。
陈砚南只得起身:“那我去道个歉。”
陈爷爷认为可行。
阳台上,秦芷手洗贴身衣物,蹲下身从洗衣机里取出甩干的衣服,开始一件件晾晒,她衣服不多,动作又利落,没两件就晾完。
她一转身,差点撞上突然出现的陈砚南,后者很平静:“我来帮你。”
秦芷现在仿佛戴着警报器,陈砚南靠近,她警报器便灵敏地响起,她看着他从拿起她T恤,那点布料在他修长手指间像一小块毛巾。
“我自己来。”
她硬着头皮从他手上将自己的T恤解救出来。
陈砚南靠着墙:“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
他抬眼,目光扫过她晾晒好的衣服上,从裤子到衣服,如强迫症般按照长短晾晒,最后是浅蓝色碎花布料,形状特殊。
陈砚南抿唇,移开视线。
在秦芷没来之前,陈砚南跟老爷子单独住,两个人都是大老爷们,阳台上晾晒的衣物也是男性的,几乎统一的黑白灰。
秦芷搬来之后,角落里多另一种色彩,明亮的,像是素描画里,蹭上的一抹色彩。
他也会像今天一样,猝不及防地看见贴身衣物。
刚开始是有些烦躁的,现在,只会更躁。
“没有。”秦芷声音很小声,她这里看不到陈爷爷,她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推:“你……快出去吧。”
陈砚南没坚持,走出阳台。
他需要切断脑子里所有无耻下流的念头。
月底开始志愿填报,秦芷第一志愿里报的是能源与环境系统专业,接受调剂,选择的很大一方面是就业前景不错,这是她需要考虑的首要因素,其次才是喜欢。
陈砚南没怎么犹豫选的计算机,这是他自己也是家里人的想法。
叶奕然报本省大学,她搓着脸跟秦芷打电话:“芷宝我现在好羡慕你,你现在是学业与爱情双丰收。”
“你也会的。”
叶奕然漂亮性格开朗大方,班上喜欢她的不在少数。
“真的会吗?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透过手机,秦芷都能听到她的哀嚎声。
她轻笑了下。
哀嚎停止,叶奕然突然问道:“对啦芷宝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唔……”
“有没有亲嘴?”
秦芷半躺在床,肩膀抵着柔软枕头,听清楚叶奕然在说什么,她身体往下滑,声音像堵在胸口里闷闷的,叫了声小然。
叶奕然偷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迟早的嘛。”
秦芷跟她聊不下去,顾左而言他的扯几句后挂断电话。
她已经滑到平躺在床上,扯过薄被盖在脸上,最后烫得受不了后扯开被子,像被抛上岸缺水的鱼一样呼吸。
月色清凉如水,她闭上眼睛,拒绝胡思乱想。
几乎同时,陈砚南在填报志愿后接到周唯茵的电话,电话里她声音透着疲惫,刚结束德国的出差,她问他志愿的事。
专业这件事上他们达成共识,没什么可争论的。
周唯茵说:“爷爷说你现在在书店兼职?”
“嗯。”
周唯茵是唯结果论,陈砚南当初要因为老爷子生病要转回通州她答应了,是因为清楚他高考成绩会令她满意,作为父母,会在规定范围内给他一定的自由。
她问陈砚南还要在通州玩多久,又说起陈爷爷搬去京市跟他们同住的事,这边生活条件跟医疗水平都是最好的。
陈砚南道:“爷爷不会想过去。”
离开通州,相对于离开他大半辈子生活圈,老爷子比谁都恋旧,熟悉的人跟事都逐渐凋零,剩下的就更弥足珍贵。
周唯茵说:“那你呢?”
“你该回来了。”
第二天陈砚南说了回京市的事。
作为儿子他很清楚周唯茵的说一不二的性格,如果他拒绝,周唯茵接下来的电话会打给老爷子。
而他,也的确有其他事要做。
陈爷爷清楚他待不久,没留他,说记得带一些通州特产带回去。
秦芷迟疑一下,问:“什么时候走?”
陈砚南看着她的眼睛,到嘴边的明天咽回去,他说:“后天。”
秦芷点点头,她是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夏季这样短。
陈砚南在第二天辞去书店的工作,尽管店长说他现在就可以走,他还是站完最后一班岗。
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