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拿去花!”
苏宜宁:……
无语半晌,她噙着笑打字:“倒也没到这种地步。”
夏思雨发了个通话申请过来。
她连忙拉开门,走几步到了客厅,接通小声道:“喂。”
“咱闺女睡了?”
“刚睡。”
苏宜宁笑了笑,“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把我联系方式给一下就行。马上放国庆假,我正好有点时间。”
“那我不管,给出去的钱岂有收回的道理?就当给我闺女的国庆红包啦。反正我这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钱也没处花。”
夏思雨父亲和苏宜宁母亲是同事,多年来一直在师大附中初中部执教。因为这层关系,苏宜宁和夏思雨从小相识。只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苏宜宁文静,夏思雨好动,她从十来岁就开始追星,沉迷于小说、动漫和cosplay,一度让父母特别发愁。
转折发生在她们高考后那个暑假——
夏思雨在网上发表了她写的第一篇小说,挣了三千块。
一晃小十年过去,她在行业里已经小有名气,银行卡里余额常年七位数往上,年纪轻轻俨然已成一名小富婆。
唯安出生后,她经常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给孩子买东西,不过一言不合就发钱这情况,今天还是第一次。
苏宜宁自然不可能收钱,和她闲聊了十几分钟,结束通话。
“是思雨那丫头?”
身后孟雅兰的声音响起时,将苏宜宁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嗯。”
孟雅兰刚收拾好厨房,解下围裙擦着手说了这句,又问:“腿怎么样?你爸的话你也不要不当一回事,明天要还肿着,就得去医院看看。”
“没事。”
苏宜宁说着,对上母亲的脸色,不由地改口,“好的我知道了。”
孟雅兰叹口气,走到她跟前,坐到了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你回来前,陈老师打了电话过来。说今晚跟你见面那小伙子觉得你话少,两人性格不合适。”
苏宜宁将手机搁在一旁电视柜上,弯腰一边倒水一边回:“嗯。反正我也没想谈。您给陈老师说一声,以后别再介绍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那怎么骑个电动车还摔了?”
“妈。”
苏宜宁端着水杯看向她,“和这件事没关系,我就是不小心。”
孟雅兰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好半晌,轻轻叹气道:“是我们做家长的失职了。你那会儿说结婚,我们就应该拦一拦,多留你几年。那样的话你现在最起码也和思雨差不多,自由自在的,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也有时间往世界各地玩一玩……”
说着说着,孟雅兰不由地落下泪来。
苏宜宁连忙将水杯搁在饮水机上,挪步过去,“妈,你别这样。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自茶几上抽了张纸巾,试图帮母亲擦眼泪,“再说了,我要是没结婚,您哪来安安这么乖的外孙女,你舍得她呀……”
孟雅兰拿过纸巾,低下头,“安安再乖,那抵得过你这几年受的苦吗?”
“妈!”
苏宜宁的眼泪也险些绷不住。
止住话茬,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展开笑脸,“过去了就算了。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安安,现在不都挺好的。你这话要让安安听见,她该生气了,怨姥姥不疼她。”
“好了。我就是一时情绪上来,没事。”
孟雅兰用攥着纸巾的那只手在女儿胳膊上拍了拍。
她实在是气不过,自家这样好的闺女,孕期被人那样折辱,现在不过二十七岁,跟个那样条件的男生相亲,竟也被挑拣嫌弃……
-
哄好母亲,苏宜宁再回房间时,时针已走过十点。
下午偶遇江承所产生的心理波动,似乎也因母亲的眼泪而消失殆尽。
靠在床头,她垂眸端详了一眼女儿的睡颜,抬手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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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星期四。
苏宜宁上午后两节和下午前两节有课,分别在二年级三班和五班。
临近国庆,课堂主题以此为切入点,教孩子们画天安门。
二年级的孩子比一年级好管许多,她讲完内容,剩余的时间便让学生自由发挥,在美术本上画一画自己心目中的天安门。
时间一晃到下午三点多,第二节下课铃响,她起身时才发觉,小腿竟痛得有点走不了路,踩地都困难。
权衡之后,只能请了两节课的假,去医院看一看。
到医院已然四点。
门诊一楼的挂号处没什么人,但相应地,号也不多了。普外科没号,窗口的工作人员和她确认后,给她挂了张骨科的号。
对学校附近的市四院,苏宜宁其实是很熟悉的。因为她奶奶退休前是四院核医学科的科室主任,姨父宋蓝玉也是眼科的主任医师,去年退休后被返聘,如今仍在工作岗位上。
一点小伤小痛,她不想惊动姨父,挂上号后,便乘扶梯上二楼,去往骨科病区。
人刚上去,便听到一道清晰甜美的电子音:“请79号苏宜宁女士到骨科第三诊室就诊。”
拿着挂号单往第三诊室走,到门口时,她目光扫过外面电子屏上的医生照片,不由地愣了下。
“江承。副主任医师。”
简短的七个字,她却足足看了好几秒。
愣神之际,诊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病人错身而过。她抬眸,和里面恰好抬头看过来的男人目光相撞。
那一瞬,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甚至忘了脚疼,抬步进去时,才被脚腕处传来的尖锐痛感所惊醒,扶住桌角,堪堪坐在凳子上。
“苏宜宁?”
男人身姿端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规整的白大褂。
嗓音低沉,许是因为坐了一天班,略有些沙哑,稍稍上扬的尾音,像蜇人的钩子。
“是。”
苏宜宁抬头,看了眼他面对着电脑屏的脸,“医生我……”
江承一手握着鼠标,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眸对上她呆愣的神色,他伸手,摘掉了脸上的淡蓝色口罩,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语气微微好奇:“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
第3章 复苏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怎么会?
如何会不认识你?
苏宜宁不明白,她何以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心潮不住翻涌。九年三个月。距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将满十年了不是吗?
她早已忘了他。
也一直认为,自己早已放下他了。
沉默在诊室里弥漫。
江承望着她的脸,一时竟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这念头浮上心间的一瞬,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他们不是年抛的同学,而是确确实实同班了三年。
“我是……”
“没有不认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同时停下。
江承没再说话。他一贯这样,接人待物很有分寸,在集体里,哪怕从来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也并不引以为傲。而是温和、礼貌,保持着疏远又恰到好处的距离,将发言和展示的机会先让给其他人。
苏宜宁悲哀地发现——
她又记起来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那些曾经被她深埋,和他相关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在疯狂地复苏。
就好像贫瘠了一个冬天的土地,被春天第一场雨所洗礼。地底下,那些干瘪到快死了的种子,一个一个地,争先恐后,挤破脑袋般往上面钻。
它们想见太阳、想发芽……
“没有。”
苏宜宁笑了笑,“只是太长时间没见,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
“哪里至于?”
江承弯了弯唇,“我记性没差到那种地步。”
说话间,他微微起身,拉动椅子来到外侧,“是哪里不舒服?腿受伤了?”
“嗯。骑车摔了一下。”
苏宜宁搁在腿面上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攥了攥裙子。
因为腿上有伤,早上起来后,小腿至脚踝处仍有些发肿,没办法穿裤子和球鞋,所以她去学校时,穿了卫衣和一条秋款的米色长纱裙,光脚踩了双半拖的穆勒鞋。
原本没想来医院,更没想到会碰见江承。
面对这一声询问,她十分不自在。
男人却显得心无旁骛,发现她穿裙子后,椅子往后略退了一些,抬眸发问:“脚能抬起来吗?”
“嗯。”
苏宜宁点点头,将裙摆往上拽了些许,同时将右脚稍稍抬起。
目睹她脚腕上的擦伤和肿胀,江承眉头轻皱,“肿成这样,可能需要拍个片子看一下。”说着话,他从椅子上起来,微微躬身,抬起一只手握住她鞋底,另一只手托在她脚腕上方底侧,轻轻扭动了一下,“这样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