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流程,先祭祖,再吃团圆飯。巨大的圆桌坐满了四十多号人,黎雅柔没有和庄綦廷坐在一起,而是被几位妯娌抢了过去,都要挨着她坐。
每位晚辈的碗碟边上都摆着一只红封,里面装着庄綦廷派发的压歲钱。这是历年来的惯例。
庄绍璋退位后,庄綦廷就是整个庄家的话事人,每年的红包都是由他来派发。
陈薇奇刚嫁入庄家,这是第一次参加庄家的年夜饭,她只以为在座所有人的红包都是同一个数额,也没想那么多,有人打开了,她也随大流打开。
红包里有八万崭新的鈔票,连号,是盛徽银行旗下发行的千元面值港鈔,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支票。她好奇地抽出支票,等看清楚上面的数额,她直接愣住。
八百八十八万。
一个过场面的红包而已,怎么这么夸张?
周围的人都吵起来,嚷着庄綦廷不公平,凭什么给老二媳妇的就有支票,给他们都是鈔票。
庄少洲护着老婆,和一群鸭子杠了起来。
黎雅柔也觉得奇怪,不由抬眼,朝庄綦廷看过去。对方就等着她的这一眼,对她微微一笑。
作为大家长,庄綦廷总是散发着威严和气势,他沉冷地扣指,敲了敲桌面,“给薇薇的红包比你们多,是表扬薇薇在促进家庭和谐上做出了重大贡献!好了,都吃饭,谁再吵吵嚷嚷,饭后留下打扫卫生。”
促进家庭和谐……黎雅柔想明白了之后,脸都烫了。
怎么不是促进家庭和谐?因为那个发箍,他得了她许诺的愿望,陪他回庄宅过年。就连之前砸办公室,也阴差阳错地和他搞上床,还被迫喊了老公。
这男人,春风得意着呢。
黎雅柔很气愤,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他捞去了,全程吃年夜饭都懒得搭理他。
庄綦廷眼神暗示黎雅柔不成,于是亲自走下桌,指腹捏着一杯红酒,绅士地低伏身体,“阿柔,新年快乐,永遠快乐。这杯酒,我敬你。”
黎雅柔眼底闪过狡黠,并不起身,只是拿起酒杯,姿态高傲地与庄綦廷碰了一下。
男人站立,酒杯低她数寸,她宛如女王,赐给终于被驯服的狼子野心的臣子一杯庆功酒。
“新年快乐哦,庄大佬。”黎雅柔眨眨眼,优雅地抿了一口,宝石红的液体沾湿了她的唇瓣。
庄綦廷轻笑,对她的娇纵不以为意,宠溺的目光流连在她鲜红的唇上,随后仰头将这杯酒饮尽。
这怕是人生中第一次,他站着敬人酒,而对方只肯给他三分颜面。
三分颜面足够了。
她坐在这里,坐在他们曾经的家,就已经是对他对大的嘉赏。
年夜饭过后,一群生龙活虎的年轻男儿
脱了西装,四个人抓着庄少洲的腿,四个人抓着庄少洲的肩膀,把他扛起来,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游泳池,惩罚他在饭桌上的嚣张。
泳池溅起巨大水花,兄弟们看够熱闹,一哄而散。
黎雅柔瞧着亲儿子被一群兄弟欺负,非但不帮忙,还作壁上观,捧腹大笑起来。庄綦廷趁着她高兴,偷偷从后面围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把人明里暗里地拐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幸好庄宅够大,建筑群绵延,人再多,也能寻到清净之处。
身后是辉煌的灯火,红彤彤的灯笼在夜色中像一排发光的星球,被海风吹荡,转着。皎洁的月色落在海面,海鸥低空划过,发出长鸣。
无人处,庄綦廷这才暴露了本性,迫不及待地掐着妻子的腰,用灼热地混了酒精的气息覆着她,唇瓣流连在她的鼻尖,弄得她发痒,一个劲地躲。
“喂——喂——庄綦廷!”
“喊老公,宝贝。”
“老……头!”
“…………”
庄綦廷捉住她乱动的下巴,深深地吃她的唇瓣,她刚才吃过芝士蛋糕,满嘴的奶味甜味。
两人就在人迹罕至的花园里接吻,相拥,像躲着家长的小情侣。
庄綦廷扣住她的手掌,手指从指缝中强势地挤进去,要和她十指相扣,要感受她指根的戒指是牢牢焊住她的。
吻到脱力,黎雅柔眼眸都湿润了,伏在他胸口。
“你又耍无聊……庄綦廷。”
庄綦廷低笑,餍足的嗓音里透出性感的哑,抱了她好一会儿,他从西装里拿出一只红封。
“给你的,阿柔。”
这只红封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格外精美,上面是男人亲自写下的祝福语:【祝我的阿柔永遠年轻,永远快乐——綦廷。】
“我也有压歲钱啊。”黎雅柔一时染上小女孩的羞臊,她都快五十了,居然还有压岁钱拿。
“我说了,你在我眼里永远十九岁。”庄綦廷吻她的额角。
黎雅柔启开封口,里面是十张崭新的千元钞票,还有十枚金色硬币。样式和以往的钞票都不一样,上面印着各种花卉和小动物,有山茶,有玫瑰,有小松鼠,蝴蝶……
“这是?”
“盛徽即将发行的新版纪念钞票。这是印的第一套,送给你。”
这绝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
黎雅柔笑起来,指尖抚摸着散发着香气的钞票,“有山茶花呢。”
“你喜欢山茶花,我让设计部特意把山茶加了进去。”
“你真是……这种事也敢夹带私货。”
“那又怎样。你喜欢就好。”
庄綦廷毫不在意,又低头,缱绻地吻她,“快乐吗,今晚。”
“嗯。”黎雅柔点头。
“我也快乐,老婆。我今晚才真正觉得你回来了。”
黎雅柔瞪他一眼,拿钞票打他胸口,“我们可没复婚啊,别老婆老婆的挂在嘴边。”
“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庄綦廷眯了眯眼,掐她的脸颊。
两人随意寻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眺望着海上升明月的美景,说了好多以前不会说的话。
庄綦廷还是没有克制住,问:“阿柔,为什么就是不肯复婚。”
黎雅柔垂眼,脚尖点着修剪整齐的草坪,鼻息里都是男人热乎乎的香气,她靠在能给她足够有安全感的臂弯里。这个怀抱,她靠了几十年,从十九岁到如今四十九岁。
还会靠更久,一辈子那么久。
她知道,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打了一个全世界最复杂的千千结,没有人可以解开,包括她自己。
“因为……”她仰头望月亮,轻轻呼出气息来。
“我想和你談恋爱啊。年轻时你只会威逼利诱我,都没有和我好好谈过恋爱。”
庄綦廷心弦发出铮铮之声,原来是这样。
命运垂怜他们,也捉弄他们。他们这对奇奇怪怪的夫妻,倒是在离婚后的中年谈起了恋爱,有了心的交流。其他夫妻都是人到中年激情褪去,他们到了中年,好似一切才刚刚开始。
庄綦廷搂紧怀里的妻子,忽然无奈地笑出声。
“嗯,我们谈恋爱,一辈子热恋,老婆。”
他们会热恋一辈子,不会有热情褪去的那一天,因为他们永远对彼此抱有最激烈的,最昂扬的热情。
他们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