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压根儿不信陈淮安的话:“你少拿你妹子当借口,呦呦怎么会住到酒店来,我早就觉得你什么情况,我跟你说,我的鼻子就是狗鼻子,灵着呢,你别想骗过我去。”
陈淮安从口袋拿出接连震动的手机,扫一眼进来的信息,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下,他先回过去信息:【你这是还想玩儿地下情】
又看江宇:“她同学来这边玩儿几天,她来陪她同学,我过来给她送些东西。”
江宇看他神色坦荡,半信又半疑。
手机又一声震动,许鹿呦回过来信息:【不行?地下情应该和偷情一样刺激】
陈淮安看着对话框,扯了下唇角,收起手机,回道:“不信你就自己敲门叫她出来。”
江宇看他一直来回来去地看手机,愈发狐疑,作势真要敲门,又看了眼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想想还是算了,要真是呦呦,有损自己在她心中的伟岸形象。
他刚要说什么,又盯上陈淮安唇上的伤,眯起眼睛,疑窦顿生:“你的嘴怎么了,别跟我说是又上火了?”
陈淮安扬下巴点他脖子上的抓伤:“你这是没把人伺候好,让人给轰出来了?”
江宇一听就被带跑了注意力,好不容易系好衬衫的扣子,要去追转脚离开的人,又想起自己还没穿上鞋,他回身去捡起趴在地毯上的鞋,一手拎着一只,几步蹿到陈淮安旁边,急赤白脸道:“瞎说什么呢,你不知道我伺候得有多好。”
他又压低些声音,想给自己找补回点面子:“我俩又不是谈恋爱的男女朋友,说好听点儿我是她万里挑一相中的小三儿,说直白点我俩就是炮友,炮友的原则是什么,坚决不能在一起过夜,完事儿就各回各家,各找的床。”
陈淮安按下电梯键,一语点破他的瞎话:“那你就是想留下过夜,用计不成,被人给轰出来了。”
江宇一时语塞,他的遮羞布全被扯了个干净,索性也不装了,他走进电梯,像是怕谁听到,电梯门关上,还在压着嗓子说话:“你不知道,林嘉月这个女人太无情,冷心冷肺还没心肝儿,我在她那儿连个小玩具都不如,小玩具用完还得清洗充电呢,她倒好,自己开心完了,就一脚把我踹下床,我这次说什么也得让她吃点教训,至少得让她明白我江宇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她别想我再接她的电话,先冷她三天再说,她要是打电话到你那儿找我,你就说不知道。”
陈淮安点头,慢悠悠地调侃:“成啊,就怕她到时候给我打电话不找你,那我要不要提醒她?”
江宇被实话打击到,仰靠到电梯壁上,长叹一声:“我上辈子肯定在女人堆儿里是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要被林嘉月这女人捏在掌心玩儿。”
手机进来电话,陈淮安看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眉头一拧,直接按了拒接,回江宇:“我怎么觉得你是乐在其中。”
江宇本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听到这话,又笑,虽然不想承认,他也确实乐在其中,被玩儿也有被玩儿的乐趣,他有些得意地看陈淮安:“你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不会懂我这种感觉。”
陈淮安手指轻叩着手机屏幕,笑了下,没说话。
又有电话震动声响起,听起来很急,对方大有一种他要是不接,她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架势,陈淮安皱眉按下接听,也不作声。
电话那头的温可可一等电话接通,立刻嚷嚷:“陈淮安,我爸跟我说你拒绝了我俩联姻的事儿,你凭什么拒绝我啊,你以为我乐意嫁你,要拒绝也是本大小姐我拒绝!”
陈淮安冷冷淡淡地回:“我也是这么跟温师兄说的。”
温可可一懵:“说什么?”
陈淮安道:“说你大小姐眼光高,肯定看不上我,所以也没有必要浪费双方的时间去推进这件事。”
温可可一听又炸锅:“不是,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怎么知道我就看不上你了,你陈淮安那张脸就不用说了,要身高还有身高,脑子又够使,也不跟黄为民他们那帮人似的,整天胡搞乱搞,在这些还没结婚的男人中,也就你能勉强不招我烦,而且我那些小姐妹知道我要跟你联姻后,都羡慕我羡慕得不行,你现在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在我小姐们面前混。”
陈淮安道:“你把原因往我身上推就行,随便你编什么理由。”
温可可急了:“你嘴一张一阖说得轻巧,你倒是给我一个可以编理由的空子也行,你连个前女友都没有,我还能怎么给你编理由。”
她说着说着又觉出些不对劲儿:“你肯定是还没谈过恋爱,不然我们这个圈子里,就是瞒得再好,也不可能没一星半点的风声露出来,我也让我那些男闺蜜们看过你,他们都百分之百跟我打包票说你绝对不是弯的,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你都二十过五了。”
她现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隔着电话悄声问:“陈淮安,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我这么一个人见人欢喜的大美女,哪点招不到你的喜欢,你眼光是有多高?!”
陈淮安眉间压着不耐,没说话。
温可可把沉默当成了默认,倒吸一口凉气:“我竟然猜对了,你是不是在那场车祸里给伤到了--”
她话说到一半又急急地咬住话头,没让自己再说下去,改口安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保守秘密,我谁都不跟说,我知道你们男人在这件事上都要面子,你能跟我说实话,说明你打心眼里拿我当朋友,我不会给朋友背后插刀。”
陈淮安道:“那就多谢你。”
温可可很豪气:“谢什么谢,咱俩什么交情,当初上学的时候我的作业可是全抄的你的,这恩情我能记一辈子,我跟你说,你也不要太着急,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什么病都能治,实在不行就切掉安个假的也行。”
陈淮安眉心跳了
下,平静回:“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先挂了。”
温可可现在把他当病人,语气温柔得不行:“挂吧挂吧,你也不要整天忙工作忙太晚,这种病足够的休息应该也很重要。”
陈淮安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江宇在旁边被迫听了个全程,忍笑差点忍出内伤来,他冲陈淮安竖大拇指:“你对自己也是够狠的,为了让温大小姐死心,这主意都能想出来。”
陈淮安没有温度的眸底有嘲讽:“温家不死心,陈易章就不会死心,这样不也省事儿了,大家都能清净。”
提到陈易章,江宇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严肃起来。
其实江宇一直不明白,同样是自己的孩子,不说一碗水端平,至少也不该偏心成这样。
陈家的事儿在圈子里不算是什么秘密。
陈淮安上面原还有一个大四岁的哥哥,叫陈淮序,是陈家的长子长孙,据说当初出生的时候,天上的火烧云现了一个龙形祥瑞,有德高望重的大师算命道,陈淮序命里就带贵气,是有大福之人。
有大师的话加持,陈淮序打小就得到了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宠爱,陈家老爷子对他尤其偏疼,不出意外,陈家第四代话事人非陈淮序莫属,结果就出了意外,陈淮序在三岁那年确诊了白血病。
陈淮安算是为了救陈淮序出生的,原本陈淮安出生后,陈淮序的病情有所好转,但在陈淮序九岁那年,一场车祸直接将他给带走了,那场车祸中,陈淮安被陈淮序护在身下,勉强捡回一条命。
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又道,陈淮安命中带煞,陈淮序的这一灾是陈淮安带来的,避无可避。
一个福星,一个煞星,在同一场祸事中,福星离世,煞星活了下来,自打那儿之后,陈淮安在陈家的日子不算好过,不说别人,就连身为亲生父亲的陈易章都对他不闻不问,大有一种任他自生自灭的架势,陈家老爷子更是把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生怕他给陈家再带来什么祸事。
但这两年,陈家老爷子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陈家子孙中成气候的也不是没有,要说最出彩的一个,绝对非陈淮安莫属。
有家族里的长辈道,陈淮安的行事作风越来越有他曾祖父当年的风范,那位可是实打实的实干派和开拓者,陈家最初在香港能够站稳脚跟,都是靠他一步一步闯出来的,没有他也就没有陈家的今天。
近两年,陈家老爷子想让陈淮安接手陈家的心思愈发明显,陈易章别的优点没有,论孝顺他天下第一,一向是他爹说什么他听什么。
联姻挑选中温家也是经过处心积虑合计的,最重要的当然是看中了温家在内地的资源,二是温可可的父亲温泽峰算是陈淮安的师兄,陈淮安在北京生活的那几年,拜师学书法,和温泽峰师从同一位大家,两人是忘年交,亦父亦友,温泽峰的话陈淮安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要是两家能联姻成功,陈淮安主事陈家对两家都有好处,但对温家的好处更大,温泽峰是个商人,重情更重利,到时候不用陈老爷子和陈易章开口,温泽峰这个老丈人就会规劝陈淮安回去接手公司的事情。
可惜陈老爷子和陈易章算盘打得再响也没用,陈淮安直接就掐断了源头,谁都知道温泽峰最宝贝自家闺女,温可可不同意的婚事儿,那就是一点戏都没有了。
江宇有意缓解电梯里凝重的气氛,开口打趣:“温可可人是不靠谱了点,但嘴很严,我当初上幼儿园尿裤子的事情,她说会替我保密,就真的谁都没跟说,她说会替你保密,肯定就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陈淮安不在意地走出电梯:“说出去也没所谓。”
江宇穿好鞋,追在他身后小声道:“那怎么行,要是这事儿传开了,让人以假当了真,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娶媳妇儿。”
陈淮安笑笑。
江宇看他不当回事儿,有些急:“你别笑,等你体会过一次群众谣言的力量,你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我可不想我闺女都出生了,你还打光棍儿。”
陈淮安挑眉看她:“谁跟你生闺女?”
江宇笃定道:“林嘉月啊。”
陈淮安“嗤”他一声,这大晚上的,他做起了白日梦。
江宇不服气,林嘉月这婚马上就离成功,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做做白日梦又怎么了。
他跟着陈淮安的脚步下了酒店门前的台阶,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眼,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白日梦。
林嘉月懒懒地趴着露台的栏杆在看夜景,指间夹着猩红的一点,夜风将她堆在润白肩头的长发吹得凌乱,她也看到了楼下的人,幽幽地冲他吐一口烟,雾白的烟气在夜色里散开,她弯眼一笑,就是像是从盘丝洞里走出来的妖精,活色生香。
江宇想冷脸又实在冷不下来,她刚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又跑出来吹风,是想感冒还是怎么样,他拿出手机来,给她发消息,让她赶紧回房间去。
陈淮安的视线则停在隔壁房间的窗前,半掩的窗帘后,藏着一个人影,应该正在偷看。
他唇角牵出些笑,目光又慢慢定住。
灯光洒满的窗帘上出现了一个狐狸的手影,然后又出现了一只小鹿,小鹿走到狐狸身旁,给了狐狸一个轻轻的吻。
陈淮安敲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停下动作,仰头望着她指间变幻出的影子,黑眸乌亮似星海坠落。
江宇发完信息,再看向林嘉月的房间,露台上已经没了她的影子,他注意到陈淮安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转向旁边空荡荡的窗户,纳闷问:“你看什么呢?”
陈淮安压下唇角的弧度,淡淡道:“女朋友在跟我说晚安。”
第29章
江宇有些傻眼,伸手探上陈淮安的额头,他这是发烧了还是晚上喝酒喝大发了,哪儿来的女朋友,天上掉下来一个么。
陈淮安嫌弃地拿车钥匙推开他的胳膊。
江宇收回手,又将在头顶盘旋的蚊子给赶走,相当认真地问:“你女朋友是蚊子么?嗡嗡地跟你说晚安。”
陈淮安看他:“你知道林嘉月为什么没留下你过夜吗?”
说到林嘉月,江宇收起玩笑的心思,虽然他跟林嘉月在床上已经不知道厮混了多少次,但要论关系上的亲近,他比不上陈淮安,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一脸虚心地求教:“为啥?”
陈淮安不紧不慢道:“没眼力见儿,脑子还不好使。”
江宇先是恼,心道我要是没眼力见儿脑子不好使,我连林嘉月的床都上不了。
慢慢又觉出些不对劲儿来,他又抬头看向那扇空荡荡的窗户,猛地想明白过来什么,想抓住身旁的人来问,结果一转身,旁边已经没了人,只留给他一个开走的车屁股。
他拿出手机来,噼里啪啦地给陈淮安发过信息去:【你说的女朋友该不会是呦呦的同学吧?!!!!!你怎么当哥的,竟然对自己妹子的同学下手!!!!!人姑娘至少得比你小五岁!!!!!你不仅老牛吃嫩草,还专捡着窝边草吃!!!!!呦呦知道你这个当哥的这种丧良心的行为吗?!!!!】
他义愤填膺地谴责完,又抛出自己的目的:【你要是想我瞒着呦呦,明天就带着你的女朋友出来让我见见,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替你保密】
江宇实在好奇,要是这个女朋友真的存在,那就算是陈老大的初恋了,能让陈淮安这颗铁树都开上一次花的姑娘,他一定得瞅瞅是何方神圣。
他马上又给林嘉月敲信息:【你知道吗,陈淮安大概率是谈恋爱了!!!!他女朋友很可能是呦呦的同学,你说他无不无耻,他这完全就是老牛想吃嫩草!!!】
林嘉月难得秒回他信息一次:【呦呦是谁?】
江宇回:【他妹妹啊,你老师认的干闺女,你不是见过照片】
手机安静下来,林嘉月没再理他。
江宇站在路灯下喂了一会儿蚊子,又拍了拍林嘉月的头像:【睡着了?】
林嘉月回他:【我不想跟傻子说话】
……这个女人简直是太过分,三天都少了,江宇决定这次至少要冷她五天,他要是再接她的电话,或者再主动给她发信息,他就是她孙子,见面得叫她姑奶奶的那种孙子。
陈淮安在红灯的间隙看到江宇发来的话,和林嘉月的想法,直接忽略掉他的信息,回了几条工作群里的消息,再返回到微信会话列表界面,置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原先的头像给换掉了。
一只在晨间薄雾的湖边散步的梅花小鹿,小鹿不知道看到了前方的什么,黑宝石般的眸子里盛着笑。
陈淮安目光微一顿,点开头像,手指划着屏幕将头像放大了些,唇角不由地扬起,小鹿盛笑的乌亮瞳仁儿里还装着一个狐狸,要仔细看才能看到。
她说要玩儿地下情,还真是玩儿得淋漓尽致,就这么一个头像也能玩儿出这么多小心思来。
陈淮安拍拍她的头像,道一声【好梦】。
许鹿呦这晚确实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她将那只小狐狸压在身下里里外外欺负了一晚上,总算是扬眉吐气,正经翻身做了一回主人。
她从梦中醒来,睁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三步走计划的第三步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她这个“主人”总不能白当,总得把这个称呼给落到实处才行,她也要像梦里那样给他发号施令,她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他要是敢不听,她就拿外公那把戒尺敲他的屁股。
许鹿呦在半梦半醒中做了一会儿白日梦,看一眼时间才六点,再睡也睡不着,索性直接起床,今天早点到酒店,还能把昨天落下的进度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