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接过来，看了儿子一眼，“我们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阿姨。”
　　一直没说话的肖父开了口，“今天有点晚了，小赵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家里吃饭，随时上来。”
　　“对。”程锦热情地说，“这么近，你没事就上来吃饭。”
　　想象里很紧张的一次会面，十分顺利地就结束了，肖绎爸妈除了聊天，什么都没多问。
　　临走前，肖父把程老师叫到房间。
　　出来后，程老师拿出一个红包，硬塞给赵令宜，说是来得匆忙，没准备其他的，就当见面礼。
　　赵令宜最怕应付这种场合，没有多想就开始推辞，无果，下意识看向旁边肖绎。
　　本以为他会继续作壁上观，没想到他抬了抬下巴，说，“收下吧。”
　　赵令宜只好收下，回到七楼自己家，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才缓过神来。
　　“真是太紧张了。”
　　肖绎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你看起来很镇定。”
　　“表现得镇定而已。”赵令宜摸着自己的心口，嘀咕，“其实我都快心动过速了。”
　　肖绎低笑，“是吗？我帮你看看。”
　　他说着伸出手，赵令宜拍心口的手一顿，眼睛眨得缓慢，“什么？”
　　肖绎瞅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腕，三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大概过了十来秒，他收回手，“挺正常的，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岔了……
　　赵令宜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脉搏，“不是要用听诊器？”
　　“哪来的听诊器？你的脉率和心率差不多，摸脉率就可以。”肖绎顿了顿，伸出手在她脖颈处触了下，“这儿，也可以摸脉率。”
　　他的手指在她脖颈轻压，指尖划过她的皮肤。
　　她的肩膀轻微一颤栗，心跟着有点乱，手撑在沙发上，摸到旁边的红包，很厚的一沓。
　　太多了。
　　“这个红包……”
　　“你不收她不会让你走。”肖绎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语气寻常地补了一句，“而且，见面礼总要给的。”
　　见面礼？
　　赵令宜觉得酒后大脑的那种飘忽感又回来了，果断换了个话题，“我以为程老师会很严肃，没想到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爸比较严肃，我妈分情况。”肖绎停了停，看了她几秒，“遇到漂亮女孩子，她会很喜欢。”
　　赵令宜反应了两秒，“你夸我漂亮？”
　　他没再看她，唇角扬起一点弧度，“你还需要我夸吗？”
　　赵令宜低下头，抿着唇笑了。
　　沙发旁的落地灯映在她侧脸上，肖绎再次看过去。
　　她低头浅笑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还上学时，偶尔和她擦肩而过，她大多在和朋友说笑。
　　常常隔一段时间他会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里遇见过那个女生，大脑会自动回放上次遇见她的场景。
　　那时他看她就像雾里看花，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她的笑，因为见得多了，他的心里也保留着一种她笑起来的感觉，却总想不起来她具体是怎么笑的。
　　只有模糊的想象里，她大概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微笑，却让人觉得明亮。
　　“赵令宜。”
　　她抬起头，眼神询问。
　　他却不作声，赵令宜纳闷，“怎么？”
　　肖绎手指抵在额角，笑着摇摇头，“你坐过来一点，行不行？”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抱枕，赵令宜很配合地拿开抱枕，挪过去，他伸手要拉她的手。
　　她已经能从他的一些动作领会他的意图，自发地过去抱着他的腰，感受他背后搂住她的手时，她心里轻轻喟叹一声。
　　她喜欢这样亲密的触碰，就像他在电梯里牵起她的手。
　　她一时感触，谈恋爱是不是就这样？心情时时刻刻被对方影响，甚至开始变得不像自己，因为一个微小的动作或者表情，开始纠结，抑或是甜蜜。
　　也会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感到无比开心。
　　她抱着他抬起头，发觉这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他正巧慢慢靠近她。
　　在她闭上眼睛之前，他低声说，“stunning girl。”


第24章
　　很久之后，赵令宜想起这个喝过酒的晚上，仍然会想起那种烟花在心里绽开的感觉。
　　节后她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虽然先前病了一阵，但因为心情愉悦，精神面貌很不错。
　　轻轻松松上场，本没指望拿名次，没想到捧回来一个一等奖，简直是意外之喜。
　　回校她照常上课，大办公室的同事们友善地对她表示祝贺，她一边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一边又苦恼因为干得太好，估计下次这个活又会落到她头上……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谈笑，最后有个年纪稍大的女老师玩笑道，小赵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难怪气色越来越好。
　　赵令宜只能再次感慨学生传播八卦的速度之快，前不久，班上就有过于活泼的男生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男朋友还是个大帅哥。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天打球的几个男孩说出去的，没过多久隔壁班的班主任也知道了，后来演变成整个办公室都知道她恋爱了。
　　现在大家时不时会这样调侃她几句，都没有恶意，赵令宜已经习惯，连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人心情好的时候，做什么都会顺风顺水。
　　春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天渐渐热起来，母亲于冬宁打来电话询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家蹭饭，是不是又天天吃外卖。
　　她打开冰箱给她妈证明了一番，又想起自己很久没去看爸妈了，于是和妈妈说周六回家。
　　周六当天，她回家心安理得地蹭了一整天饭，走前于冬宁让她拿走两罐自己熬制的蓝莓酱，一罐给她，一罐给裴恬。
　　她借口说自己最近面包吃得多，直接顺走了三罐，只给爸妈留了一罐。
　　从家里出来，她在微信上告诉肖绎给他带了蓝莓酱。
　　他今天是手术加夜班，这会估计还没下台，没回复她的信息。
　　她想了想，开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停好车她才打开手机，肖绎已经回复了她的信息，问她还在家吗。
　　手术结束得准时，估计很顺利，她告诉他，她过来医院了。
　　他大概又忙着，没有回复。
　　她熟门熟路地上楼，没想到一出电梯门，就听见有男人的怒吼声，夹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激烈地争吵着。
　　赵令宜心里咯噔一声，以前看过的那些医闹新闻立刻涌入脑海，全都是令人心惊的场面，她急忙跑过去，就看见两个保安制住了情绪还在激动的中年男人，将他拖走。
　　走道站着许多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她忙去寻肖绎的身影，被人拽住了手腕，语气颇为讶异，“你怎么来了？”
　　她回过头，见他人完好无损，神经松懈下来，“过来给你送东西，没出事吧？”
　　“没事，都没事。”
　　场面混乱至极，没人管他俩，肖绎牵着她到一旁，低头打量她一眼，“吓到你了？”
　　赵令宜摇摇头，“那人干什么了？”
　　“患者预后不好，家属发泄情绪。”肖绎略微揽了下她的肩，“你下次遇见这种事，不要过来了，容易被误伤。”
　　他语气沉稳，似乎对这类事件的发生毫不吃惊。
　　赵令宜一时心情复杂，考虑了两秒，猜他还没空吃饭，“还忙吗？我陪你去吃饭。”
　　肖绎带她下楼，在咖啡站买了一杯热可可给她，大概是让她压惊。
　　其实她没怎么被吓到，更多的是亲眼见到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后怕。
　　肖绎自己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矿泉水，两人坐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
　　天黑下来，不似白天燥热，赵令宜捧着热可可喝，觉得也适宜，可三明治对男人来说，只能垫垫肚子。
　　“你真的就吃这个？”
　　肖绎撕开包装纸，“这个点食堂没饭了。”
　　赵令宜看他脸上淡淡的倦意，有些心疼地说，“早知道我给你从家里带饭来。”
　　肖绎笑笑，把三明治递到她唇边，“其实还可以。”
　　他动作示意她尝尝，她推开他的手，“这么小一个三明治，我再吃一口，你不要吃饭了。”
　　肖绎没坚持，自己咬了口面包，闭眼揉着太阳穴说，“我没什么胃口。”
　　赵令宜沉默片刻，从包里翻出蓝莓酱，“你要不要抹一些，我妈妈自己熬的，没那么甜。”
　　肖绎接过她手上的勺子，往面包体上抹了蓝莓酱吃，吃完点点头，“确实不错。”
　　吃完这个三明治，他还得回去上班。
　　超负荷的工作后，还亲身面对仿佛和医生结了仇的病人和家属，赵令宜觉得，是个人都会心寒。
　　她看他拧开瓶盖灌了半瓶水，关心道，“你有些沮丧吗？”
　　肖绎侧头看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把手上折好的包装纸放在一旁，“我还好，习惯了就好。”
　　他说得淡然，赵令宜犹豫了半晌，才说，“小时候我和爸妈去内蒙玩，坐了很久的车，当时我以为内蒙是我能去到的，最远的地方。长大以后，我去过很多更远的地方了。”她停顿稍许，“所以，我想说，也许以后有一天社会会变得文明，或者体制会改变，能让你们有更和谐的工作环境。”
　　肖绎听完，愣了半秒，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赵令宜看他笑，觉得不好意思，“是不是太鸡汤了？”
　　肖绎摇头，“我们大部分人都这样期望。”
　　他看着对面端着杯子小口喝热可可的她，又笑了。
　　她似乎一直很擅长这样不慌不忙地对待一切，这样上学，这样安慰朋友，没想到现在也这样安慰他，竟然真的能起作用。
　　他隔着圆桌拉了她的手，“今天手术时间太长了，我有点累。但是谢谢，你过来让我歇了口气，我现在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