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的位置刚好是风口,扑面一阵凉意,裹挟着沙尘,秦咿侧头咳了声。蒋驿臣见状,单手扶着车顶,用身形为她挡了挡。
这些细节,秦咿并非感受不到,她脸上表情不变,向蒋驿臣道了声谢。
“今天时间太晚,”秦咿说,“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沿这条路往前是青叶桥,那边路况比较好,去哪个城区都很方便,路上小心。”
蒋驿臣笑了下,“你客套到这种地步,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秦咿手指揉了揉额角,动作落下时,她余光隐约瞥到什么。
不等秦咿细看,蒋驿臣忽然开口:“之前你说我不懂——被议论、被诋毁,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落得一身脏水,这样的经历——你有过吗?”
一些回忆,零零碎碎的,自眼前晃过。秦咿觉得头疼,耐心告罄,语气生硬起来,“和你没关系,以后不要再问了。”
蒋驿臣听了这句,也没走,拇指压着食指关节缓缓磨了下。过了几秒,他又说:“除了梁柯也,你就没办法喜欢别人吗?”
秦咿受够了这种查重率逼近百分之九十的对话,也受够了没完没了地纠缠,转身要走时,小巷一侧的墙根那儿,黑影一晃,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她扑过来。
老旧的路灯坏了一半,没什么光线,黑黝黝的氛围下,秦咿被吓到,心脏缩紧。蒋驿臣立即靠过来,从身后搭着秦咿的肩膀。
“怎么……”
没说完,就听见汪汪两声狗叫,一只皮毛漂亮的黑背大狗猛地蹿出来,直奔蒋驿臣。
大狗虽然叫声凶悍,但是,避开了皮肉,只咬住蒋驿臣的裤脚,晃着脑袋来回撕扯,险些将蒋驿臣拽倒。
蒋驿臣以为是流浪狗发疯,骂了句脏话,作势要将它踢开。
秦咿没怎么看清,却下意识地喊了句:“蒋驿臣,你别动它——”紧接着,她又说,“路易斯,回来!”
一声令下,大狗立即放开蒋驿臣,跑到秦咿脚边打滚摇尾巴,一脸的谄媚相。
秦咿愣了愣。
真的是路易斯!
那就意味着——
在秦咿有所反应的前一秒,“啪”的一声,车前灯光芒骤亮,刺目而晃眼。
蒋驿臣微微侧头,抬手遮额,与此同时,他看到——
一辆通身漆黑的添越,以及,坐在车内主驾上的梁柯也。
梁柯也——
秦咿呼吸一顿。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又等了多久?
夜风里,老街显出几分陈旧,灰扑扑的建筑,隐隐有灯火,却看不见行人。
梁柯也面无表情,他一手控着方向盘,食指搭在上头敲了敲,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不知是在拨号,还是回复消息。
秦咿预感到什么,拉过垂在身侧的小方包,她翻找出手机的同时,铃声也响了。秦咿咬着唇,连忙将手机贴在耳边,她来不及开口,梁柯也的嗓音清晰传来,不颓不哑。
“宝贝,”他说,“你退后。”
一句说完,信号就断了,只剩嘟嘟作响的忙音。
秦咿有些僵,也有些怔愣。
隔着车窗的风挡玻璃,她看见梁柯也歪了歪头,比了个手势。紧接着,路易斯突然跳起来,狗头抵着秦咿的小腿,一个劲儿地推她,让她后退。
夜风更重,秦咿长发飘扬着。
心跳莫名加速,就在她恍惚有所感知时——
一声轰鸣。
梁柯也踩了油门。
轮胎擦过地面,响声刺耳,车头不偏不移,直直地朝蒋驿臣冲过去!
长巷深寂,引擎运作,像咆哮的野兽。
路易斯背毛炸起,狂吠着,秦咿手背抵在唇边,喉咙好似被攥紧,发不出声音。
蒋驿臣睁大眼睛,他从没见过这么疯的人,惊慌之下,忘了自己有车,扭头就跑。结果,动作太急,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住,还是脚步踉跄了下,竟然一头栽倒。
与此同时,野兽似的黑色车子距他不足五米。
白晃晃的车灯光亮,刺着眼睛。
透过车前的风挡,蒋驿臣清晰地看见,梁柯也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变化。他眼眸深邃纯黑,鼻梁挺直,控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修长,肤色冷白。
皮囊精致如传世的珍宝,内里却是啖肉食腥的疯子!
秦咿几乎不能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力道重得快要掰断指甲。
她哽咽着,勉强发出一点声音,犹如自语:“梁柯也,别这样……”
“我会害怕……”
她声音很轻,羽毛似的,主驾上的人却好像真的听见。
下一秒。
刹车被踩住。
堪堪贴着蒋驿臣的小腿停下。
第52章 chapter 52
车子熄火,停下来。
没了引擎声,长巷显得格外空旷深寂。
夜风冰冷,吹着秦咿的脸颊和发梢,她闭了下眼睛,不受控制地后退,背倚着小巷粗粝的墙面,松了口气。
蒋驿臣瘫倒在车灯映亮的那一小块区域里,双腿发软,一时站不起来,脸色说不清是懊丧还是愤恨,十分难看。
片刻的安静后,车门开合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咿立即睁眼,寻声望去。
迎着车灯的光亮,她到梁柯也从车上下来。明明只是一月未见,他却像有了许多变化,瘦了些,个子更高,身段更挺,外套衣袖折上去,露出腕表和指间的几枚戒指,戾气与倨傲并存,气质森然。
梁柯也一手拎着路易斯的牵引绳,百无聊赖地摇晃着,一手搁在裤袋里,脚步不紧不慢,看方向,是奔蒋驿臣去的。
秦咿连忙上前拦住。
她吹了太久的夜风,带了些鼻音,小声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一时叫不到车,碰巧遇见蒋驿臣,就搭了他的顺风车。”
秦咿一开口,梁柯也就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立即伸手去握她的腕,不出预料地握到满手冰冷。
他脸色沉了些,低声说:“今天下午的飞机到竺州。”顿了顿,又解释一句,“你说晚上要和朋友出去玩,下飞机后,我就一直等在这儿,想给你个惊喜。”
然后,就看到她被蒋驿臣送回来,还听见姓蒋的在问——除了梁柯也,你就没办法喜欢别人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除了梁柯也,姓蒋的还希望秦咿喜欢谁?
秦咿被吓得有点过,这会儿眼尾还红着,她正要说什么,周身一暖,梁柯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可能是冷得太久,骤然碰到温暖的气息,让秦咿有些承受不住,也可能是在方恕则那儿受的委屈开始起作用,好像有一团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秦咿睫毛颤了下,眼睛里雾气升腾,开口讲话时有些磕绊,态度也不是很好,“梁柯也,做事之前你都不考虑后果吗?万一,万一真的把人撞伤了,难道你不用接受惩罚?就算家里有背景,也不能这样任性!”
万一,像谢如潇一样……
她真的害怕了。
闻言,梁柯也皱了皱眉。
从多伦多到竺州,航班的飞行时间将近三十个小时。飞机餐味道欠佳,梁柯也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落地竺州后,等待秦咿的那段时间里,他勉强在车上睡了会儿,又被蒋驿臣开车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的一瞬,只觉脑袋晕得发疼。
疲倦让梁柯也看上去神色冷淡,他轻声问了句:“你在怨我吗?”
音落,周围莫名安静下来。
秦咿咬了咬唇,余光瞥见蒋驿臣从地上爬起来,双排扣风衣沾了灰,有些狼狈。
她不想再看到两人起冲突,本能地去牵梁柯也的手,带了些哄人的意味:“你先跟我回家,我们上去聊。”
梁柯也反手将秦咿的手腕握进掌心,握得很紧,等她皮肤上的温暖稍稍回暖一些,才侧头去看蒋驿臣,眉宇间戾气鲜明。
蒋驿臣是真怕了他,又有点不甘,咬牙道:“梁柯也,你就是个疯子,脑袋有病!应该被关起来,注射药物,限制自由!”
梁柯也一顿,没生气,反而笑了下,语气不屑地说:“我再怎么疯,也不会到别人女朋友面前搬弄是非,传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没本事正面较量,就在背后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丢不丢人?”
蒋驿臣噎了下,脸色发沉,半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刻薄地笑起来:“女朋友?梁柯也,你真以为自己是被爱的那一个吗?说不定……”
话没讲完,秦咿手腕微一用劲儿,猛地将梁柯也拉到身后。她挡着他,像是怕他听到什么,又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随着秦咿的动作,三人间的气氛有了些变化,很微妙。
秦咿顾不得太多,她和梁柯也站在同一边,泾渭分明地看向蒋驿臣,低声说:“爱和被爱,是一种很温暖的情绪,你不会懂,也不会有,只配守着一颗干枯的嫉妒心,面目狰狞地活下去。”
说完,秦咿拉着梁柯也转身走了。
直到进了电梯,她依然身形紧绷,像是被冻僵,梁柯也看着小屏幕上不断跳动变化的数字,似乎有些出神。
路易斯咬着狗绳,乖乖蹲在主人腿边,一吭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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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门锁,走进玄关,房间黑漆漆的,窗帘垂在一侧,月光凉白地落进来,在地板上显出一种珠玉似的晶莹。
秦咿抬手要去开灯,手指尚未碰到开关,腰就被身后的人缠抱住。
浑噩中,秦咿的后脑好像碰到了梁柯也的下巴,接着,她被一股力道翻转过来。
面对面的,秦咿的鼻尖蹭到梁柯也的肩膀,与此同时,梁柯也身上的气息,熟悉而清冽,既有薄荷的甜也有夜风的凉,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
一串动作莫名凶悍,又让人脊背颤栗。秦咿呼吸急促起来,喉咙也有些干渴,她喘了下,正要说话,梁柯也刚好在此时低头吻进来。
秦咿略微分开的唇齿给了梁柯也一个绝妙的机会,他一下子吻得好深,也好重,手上虎口那儿钳制着秦咿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她下颚两侧的皮肤被他揉得发红,像用料绝佳的贵价胭脂,胸腔里的空气被他夺走,舌尖的湿润也是,片刻的喘息都不留给她。
他要她承受,也要她接纳,更要她回馈并做出反应。他骨骼深处的那份占有欲,好像在这夜彻底挣脱了铁链,汹涌来袭。
空调没开,房间里有些冷,但两人的皮肤是热的,隐隐发烫。
披在秦咿肩上的那件外套最先被弄掉,之后,她就有些记不清了,到底是她主动引梁柯也进了卧室,还是梁柯也抱她进去的,总之,再有意识时,她已经躺下来,躺在自己亲手铺好的床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