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有些不自在,默了几秒,最后终是开了口,“……你先去吃饭吧。”
江时羿微微怔了怔,旋即,眼底居然透出几分欣喜。
这是这些天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摸着她的脸,隔了几秒,露出个笑,“好,听你的。”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他的食欲并不好,外面买的或是保姆送来的饭菜他都是随意敷衍地吃两口,但今天,他将顾烟带来的饭菜全都吃掉了。
翌日,江奶奶的精神好了一点,清醒的时间也长了,开始嫌重症监护室里太闷。
医生将老人暂时转回病房,但给江时羿和江城源打了预防针,现在老人的状况,很难说是不是回光返照,毕竟病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
江奶奶自己却好像心情还不错,在医生要离开病房的时候,特意喊住医生问:“大夫,我晚上能不能出去吃个饭啊?”
医生闻言立刻皱眉,“肯定不行!您得好好休息。”
“唉,好吧。”奶奶深深叹气。
医生离开后,江时羿有心哄哄老人,笑着说:“您想吃外面的什么?我一定让人做好给您送过来。”
江奶奶抬眼瞥他,有些嫌弃,“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把我的话没记在心上?我上周就和你说过,今天是小烟的生日。”
江时羿愣了下,旋即也想起这回事来。
这段时间,奶奶状态不好,他只顾着担心这事儿了,将顾烟的生日忘了个彻底。
“一看你就什么都没准备!”奶奶似乎有些气,“你这个老公怎么做的,自己媳妇儿生日,按理说礼物,餐厅都要提前订好的。”
这个时候,他肯定是要哄着老太太,他说:“您别着急,晚上吃饭的话,这不还有大半天吗,现在准备来得及。”
奶奶眼睛微微一眯,“你想怎么准备?”
江时羿:“……”
他倒是真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在生日这种事上花过心思,更别说还是别人的生日。
奶奶看着他的眼神更嫌弃了,“你再这样,迟早小烟会不要你。”
这话太扎心,他眼神黯了黯,几秒后又开口:“晚上一起吃饭看来是不行了,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奶奶,这样吧,中午叫她来病房陪您好好吃顿饭,您顺便帮我问问她喜欢什么,下午我去买礼物,晚上我带着她去外面吃。”
奶奶想了想,便答应了,但仍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媳妇是要哄的,以后你就得靠自己哄了。”
他心口一沉,他不是听不明白奶奶这话里的意思,但是对着老太太,他还是笑:“我知道,您肯定会帮我,以后也要靠您帮我哄媳妇儿。”
江奶奶笑着轻斥:“真是长不大。”
顾烟接到奶奶的电话,二话不说立刻就赶到了医院。
她手里还拎着特意给奶奶煲的汤,奶奶看到也很高兴。
尽管奶奶很给顾烟面子地喝汤,但如今食欲有限,最后也只喝了小半碗。
几个人一起在病房吃过饭,江奶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开始和顾烟聊天,话里话外就是问顾烟喜欢什么样的餐点,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江时羿就在旁边静静旁听。
他知道这样的时候不多了。
奶奶的身体太虚弱,聊了没多久就有些疲累,顾烟一直在病床边陪着,直到老人睡着。
她轻手轻脚地为老太太掖好被子,然后站起身,回头时,看到江时羿在沙发坐着,正盯着她。
他的眼神深沉幽邃,却异常专注。
她的心跳快了几分,别开脸躲避着他的视线,拎起自己的包,慢慢往病房外面走。
江时羿跟着她走出了病房,并问她:“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顾烟愣了下,旋即摇头。
她对他的话还是很少,不过此刻他倒也不太在意,他想,其实她的生日倒也是个哄她的机会。
他是愿意为此花些心思的,但难就难在,他现在开口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她未必乐意。
他决定到时候找个借口再将人约出来,于是没再多说,将她送到了电梯间。
等顾烟离开,他打电话让江宅的保姆过来陪着奶奶,他自己则拿着手机一直在看江城那些小有名气的网红高端餐厅。
选定了一家江边的旋转西餐厅后,他让何亮去预定包厢,他自己又离开医院开车去高奢店里看礼物。
礼物的准备确实有些仓促,定制是肯定来不及了,不过他还是认真挑选,最后他看中的,是一对对戒。
下午听顾烟和奶奶的对话,他知道,她是喜欢这些亮闪闪的小东西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因为是走形式,婚戒是托何亮买的。
那枚男戒婚后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后来有一回顾烟收拾房间,在沙发的角落里看到,拿着去问他:“你怎么把戒指乱丢啊?”
他当时正在对着电脑处理工作,不胜其扰道:“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当时顾烟拿着戒指,在书房门口站了半天,表情有些僵硬,他看完表格抬眼发现她还在,问:“还有事?”
顾烟艰难扯动唇角,笑得有些勉强,“没事。”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回想着她当时的表情,心念一动。
她是在乎那个戒指的吗?他记得,本来她是习惯戴着属于她那枚女戒的,就是在发生过这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戴戒指。
柜姐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他看中的对戒拿出来给他细看,男戒是素环,样式简单大气,女戒上镶有粉钻,他越看越满意,很快敲定这份礼物。
从高奢店走出去,他想,今晚他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他要郑重地再表白一次,问清楚她对他的感觉。
第122章 他只想去见她,想正式地给她承诺。
顾烟午后回到家,发现手机里来了几条新的微信。
第一条是裴斯年发来的,祝她生日快乐,并问她近况如何。
她最近忧心奶奶的事,将生日忘得彻底。
因为朋友不多,会记得她生日的朋友就更少,这样一条小小的祝福对她来说也很难得,她心情好了点,给裴斯年回复:谢谢,我还是老样子,学长呢,最近怎么样,阿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退出来之后,她看了一眼,还有两三条微信,居然是她在富恒认识的几个朋友发过来的。
这些朋友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大家对理财操盘有同样的热忱,所以就聊得很多,在之前培训的时候互相加了微信。
她猜想,大概也是裴斯年告诉他们她今天生日。
能得到新朋友的祝福,她很开心,一一回复过去。
她蠢蠢欲动,其实有一点想去富恒,见见他们,但又迟疑。
江时羿不让她接触裴斯年,连带着富恒对她来说也变成了一个禁地。
裴斯年很快给了她回复:我妈还好,最近和你找的那个看护相处也比之前融洽了。
她心底松了口气。
裴斯年又发:生日打算怎么过?
顾烟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才打字:没什么好过的,晚上可能会去医院,江奶奶病得很严重。
裴斯年那边安静下来,好一阵没回复,倒是富恒有个同事,一来一回地继续同她聊。
同事:唉,最近公司的情况实在不太好,我看裴总焦头烂额的,公司气氛也不是太好,要不然,今晚大家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给你庆生。
顾烟蹙眉,立刻发:公司怎么了?
之前裴斯年已经做了未来三年富恒的发展规划,她记得听着是很不错的。
同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咱们公司小,之前是靠散户业务撑着的,背靠的渠道是那几家银行和债券公司,但是最近渠道好像出问题了,产品估值差距太大,很多散户怨声载道好多都清仓了,公司每天都损失好多客户,新增也没了,真是惨淡。
顾烟:裴总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同事:没说啊,开会的时候有人问,他脸色很不好看,大家都说,裴总可能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因为有小道消息说是那几家银行和债券公司的人突然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了,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给咱一个小公司使绊子。
顾烟:裴总的脾气那么好,都没有和人红过脸,怎么会得罪什么大人物?
她发出去后,却自己愣住了。
裴斯年脾气是很好,但是,她知道在江城,也确实有个有权势和地位的人,看他不顺眼。
江时羿。
江时羿对他的敌意很重。
她背脊有些发冷,又觉得不可能,裴斯年再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江时羿哪怕看在这恩情的面子上也不应该为难裴斯年。
再说,她都已经听他的话,很久没有和裴斯年见过面了。
然而,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她就没法放心。
她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裴斯年。
那头过了好一阵才接起,裴斯年温润低沉的声音传来:“小烟?”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江时羿是不是为难你了?”
那端沉默足足有半分多钟,随后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攥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裴斯年那短暂的沉默,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你是不是听说公司的情况了?”裴斯年猜测,“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顾烟咬着嘴唇,脑中一片混乱。
他还能怎么想办法?本来在裴凤华出事之后,他就是琐事缠身,加上那堆债务,他肩头的担子已经够重了。
他和江时羿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同,他一路是靠自己努力打拼来的。
现在因为她,他又要承受这种不公。
可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就是救了她一命。
到了现在,他还不愿意让她担心,努力安慰着她。
她胸臆中有愤怒翻涌,要努力克制才能保持平静继续和他说话,“学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斯年沉默下来。
很久,他苦笑着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没用,受制于人,而且那个人还是……”
那个人还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