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年面色沉沉,点了点头,“可以,我回头会再和他谈谈。”
顾烟走了,他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束花。
这三年,为了成功,他忍了很多,那些吹毛求疵的甲方,难缠的客户,刻意刁难他的投资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见过多少个。
但是江忍不同。
三年前,江忍在富恒最困难的时候,主动找上他要注资,对他来说,如同雪中送炭。
江忍没有为难过他,每次给钱都特别利索,要他好好做,并一直鼓励他,事实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江忍都充满感激。
后来听闻一些传言,说江忍是江城源的私生子,江时羿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心底确实有过一些膈应,但到底工作重要,而且江忍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觉得私生子这个出身也不是江忍自己选的,也就选择性忽略了。
富恒还不够强大,他也不是江时羿,可以随意选择投资人,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他才能有更多选择和话语权。
那天在会议室,在他看来,江忍只是同顾烟握手,顾烟的反应却过于激烈,他本以为顾烟是因为江时羿的原因才那么排斥江忍,心里还很不舒服。
可现在,江忍居然给她送花……
他终于意识到,这就有点棘手了。
因为这束花,顾烟这一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她想起第一次在会议室里,江忍看着她那种讳莫如深的眼神,加上今天这束花,她怀疑江忍可能知道她和江时羿的关系,才有事没事要来膈应她一下。
可她和江时羿的关系算是什么呢?明明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江忍又来了富恒。
裴斯年十分惊讶,因为之前根本没有接到江忍要来的消息。
江忍直接到裴斯年的办公室,说明来意。
“你说得对,我是该好好和顾总监道歉,不然这样,今晚我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裴斯年脸色微微凝滞,隔了几秒,才说:“没必要了吧,她今天已经收到你送的花和道歉卡片了。”
江忍却坚持,“一束花哪里能代表我的诚意?就这样吧,我司机在楼下等,你去叫她一下。”
裴斯年没动。
两个人沉默相对,半晌,裴斯年才又开口:“江总,这种非工作的接触,我不能替顾总监做决定,你要是想约他,你得自己去说。”
江忍闻言,好整以暇地睨着他,似乎在审视,片刻后问:“你喜欢她?”
裴斯年的手一下子攥紧。
“早说啊,”江忍靠住椅背,笑得漫不经心,“我不会抢朋友的女人,不过看来你还没追上,也是,你这个性子……慢吞吞的,磨蹭下去,她迟早被人抢走。”
裴斯年皱了皱眉,“江总……”
他并不想和江忍谈论这些,然而才开口就又被江忍打断。
“我做你的僚机,给你助攻好了,”江忍还是笑,“肯定想办法帮你追到她。”
裴斯年确实很想和顾烟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他并不想别人掺和进来,他眉心紧锁,“还是算了。”
顾烟那么讨厌江忍,他不需要一个她厌恶的助攻。
“你是不信我能帮忙吧,”江忍一语洞穿,“这你可就错了,帮忙分很多种,不是只有她的朋友能帮忙,我虽然没法替你在她面前说好话,但我可以扮演别的角色啊,哪怕是反面角色,也是有用的。”
裴斯年觉得真是荒唐,他居然在这里听江忍探讨追女人的经验。
“你想想,如果我不停骚扰她,你再适时出现,做拯救她的那个英雄,她能没感觉?”江忍循循善诱,“女人,总是很难抵抗有男人为自己撑腰出头的。”
裴斯年抿紧唇,没有说话。
江忍看着他的眼神,非常犀利,“裴总,不是我说,你的性子太温吞,虽然温柔,但女人未必吃这套,我要是没猜错,你和她应该认识很久了,一直没有进展,你不觉得你那套温柔等待和守护根本就行不通吗?你继续这样,还会错过她。”
裴斯年心底有些挣扎,江忍这话很尖锐,他却不得不承认。
可他想了又想,还是说:“不必了。”
江忍微微挑眉,轻哂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今晚我既然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我帮你把关一下你的这个未来合伙人吧,你叫上她,我们一起吃个饭。”
裴斯年正想说话,江忍又道:“再拒绝可就不像话了,裴总,咱们是老合作伙伴了,顾总监真想做你的合伙人,总不能一直躲着我,你放心,今天我不为难她。”
听到江忍最后一句,裴斯年才勉强放下心,并起身去顾烟的办公室。
听闻要和江忍吃饭,顾烟第一反应是拒绝。
裴斯年说:“我和他聊过了,他说不会再为难你。”
“如果真的不为难我,就让我下班回家吧,”顾烟态度冷漠,“学长,我说过了,现在又不是非要应付不可的工作场合,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裴斯年感觉,自己是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顾烟已经拎着自己的包,准备下班,和裴斯年说话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没想到,江忍就守在外面。
看见她,江忍露出个笑,“顾总监,赏脸一起吃个饭?”
顾烟脚步顿住,身体也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忍的笑容带着嘲讽,她勉强扯出商务性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得回家照顾孩子。”
江忍闻言,眼眸微微眯起,“你有孩子?”
顾烟“嗯”了一声,并不想和他说太多,迈步准备走。
然而,江忍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第191章 他不想自己再输一次。
顾烟蹙眉,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江忍的手,然而考虑到这里是工作场合,江忍又是富恒的投资人,她攥着拳忍了忍。
“江总,能放开我吗?”她一边说,一边转动手腕,小幅度地挣扎。
这个情况裴斯年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他拧眉上前一步,对江忍说:“江总,请放开她。”
江忍挑眉瞥他一眼,倒是给了他这个面子,松开手,笑着道:“我不过是想请你和顾总监吃个饭,这几年,我在富恒也投入不少钱了,你们总不至于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吧?”
裴斯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烟就插话道,“江总,话不能这么说,你注资给富恒,但所得盈利富恒难道没有给你分红吗?你是投了钱,可你也赚到了钱。”
由于裴斯年这会儿身子一侧挡在了顾烟前面,江忍特意歪了下脑袋,深深看她一眼,“顾总监说话,真是呛人,但也该想想,富恒最低谷的时候,是我注资盘活的资金盘,怎么着,现在要过河拆桥?”
眼看两个人说话都越来越尖锐,裴斯年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好了,合作是互利共赢,我们当然也很感激江总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投资,这样吧,今晚我请江总吃饭,至于顾总监,家里还有孩子需要照看,就让她先回去吧。”
江忍唇角轻扯,睨着裴斯年。
气氛仍旧紧张,仿佛一触即发。
不知道几秒过去,江忍却忽然笑开,“既然裴总开口,那好吧,改天顾总监有空了,再一起吃饭。”
裴斯年心下松了口气,和江忍一起往外走时,回头瞥了顾烟一眼。
顾烟却没看他,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等两个人的脚步声远了,顾烟才仿佛回神,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以前也遇到过难缠的客户或者投资人,但是考虑到工作,她都不会这么尖锐地怼回去,而是尽量委婉一点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也知道,虽然刚才她话说得在理,但在职场上,对投资人这样,就已经是很冒失了。
为避免出去再遇到江忍,她回到办公室又磨蹭了一阵,才慢吞吞地往出走。
她知道她大概又给裴斯年添麻烦了,忽然之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她选择留在富恒,是因为想要成为合伙人,但是有江忍这个投资人不断刁难,她真的能顺利留下吗?
因为江时羿的关系,从一开始她就看不惯江忍这个人,但现在,她明显地觉察,江忍对待她的态度也非常奇怪。
翌日,她早早去了公司,并去了裴斯年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她先问裴斯年:“学长,江忍昨天有没有为难你?”
裴斯年摇摇头,“没有。”
事实上,江忍不但没有为难他,还和他继续探讨如何追女孩子。
江忍是个花花公子,这点裴斯年早就知道,过去三年多,尽管两人不熟,他都见过江忍身边不止一个女人。
江忍追女人的态度也特别直接,并对他这种温吞的表现相当不屑。
昨晚的饭桌上,江忍说:“你就等着吧,今天我刁难顾总监,你帮了她,你在她那边的好感值肯定是要增加的。”
顾烟在办公桌这边坐下,叹了口气,“学长,谢谢你,我知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对着江忍,我有点……忍不住。”
裴斯年睨着她,隔了几秒才问:“你和江时羿,现在来往还是很多吗?”
顾烟愣了愣,旋即道:“也不是很多,但我和你说过的,他舍身救了米娅,现在米娅很粘他,所以现在时不时要让他们见面。”
“小米娅现在还做噩梦吗?”
顾烟想了想,“最近没有了,可能和那个心理医生说的一样,和环境有关,回国换了环境之后,她状态就比之前好很多。”
“那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让他们有过多来往,你觉得呢?”他蹙眉盯着她,“接触越多,越容易被他发现米娅的身份,你这是在增加他来抢孩子的风险。”
顾烟微怔。
裴斯年这会儿和她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交代工作时的上级,带着一点压迫感。
她心底不太舒服,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在鉴定报告上动过手脚的事,只说:“不会的,这个我有信心。”
裴斯年眉心皱得更紧,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是在审视。
顾烟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一点陌生,她勉强笑了下,“那我先去工作了。”
“等等,”裴斯年叫住她,“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在为米娅打听合适的心理医生,已经找到了,西郊那边有个心理咨询工作室,那边的咨询师接待过两三岁的孩子。”
顾烟眼底微微亮了下,“真的吗?太好了,虽然米娅不做噩梦了,但是我还是想让她和专业的人谈一下,确定她现在没事就最好不过。”
“嗯,”裴斯年这时候脸上才显现出一点笑意,“我和那边约时间,这周末我带你和米娅过去。”
顾烟愣了下。
周末?
周末米娅和江时羿还有个玩具屋的约定。
她略一思忖,“周末有两天,学长,你确定好具体时间可以和我说一声吗,我和米娅还有点别的事,我想安排一下时间。”
裴斯年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无意识地轻轻叩了两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和米娅还有什么事?”
顾烟迟疑了下,不过还是如实说出来:“江时羿说给米娅造了个玩具屋,米娅很想去看,约在这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