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川机械地转身,目光落在二楼卧室的窗户上,那里亮着灯,却再也看不到乔汐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这半年来,乔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越来越瘦的身体,单薄的像是一张纸……
结婚三年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全部涌上心头。
她独自站在阳台上一整夜的背影,餐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还有深夜偶尔传来的压抑啜泣...
这一切,都是造成乔汐生病的元凶。
而这一切的事情,始作俑者都是他……
别墅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季宴川站在别墅前的台阶上,突然不敢上楼面对那个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妻子。
季宴川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在庭院里来回的踱步,指尖的香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薄雾般的烟圈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月光穿过梧桐树的枝叶,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心头那股钝痛。
最近这段时间,他像陀螺一样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连轴转。
姜小小的病情反复,情绪又极不稳定,他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去安抚。
而乔汐...季宴川的指尖微微发抖,烟灰簌簌落下。他竟然没注意到,乔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烟蒂烫到手指时,季宴川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烟头,少说有七八根。
夜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烟味,却带不走他胸口的窒闷。
季宴川再一次抬头望向二楼卧室,暖黄的灯光从窗帘缝隙漏出来。
季宴川掐灭最后一支烟,皮鞋碾过烟蒂,转身走进别墅。
“先生...”
张妈端着餐盘从楼梯下来,碗里的粥纹丝未动,已经凝成了一层薄膜。
季宴川盯着那碗粥,眉头拧得更紧:“她一口都没吃?”
张妈叹了口气,话语里藏着担忧。
“太太说没胃口...先生,您去劝劝吧,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昨晚...”季宴川声音发涩,“她胃痉挛很严重?”
张妈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太太半夜疼得直冒冷汗,整个人蜷得像虾米...我给您打了十几个电话...”
她突然噤声,低头擦了擦眼角,“面我重新煮好了,在厨房温着。”
她终究是家里的佣人,两人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不好多说,点到为止就好,说完就拿着餐盘离开了。
季宴川沉默地走向厨房,灶台上的小锅还冒着热气,清汤里卧着细软的面条,一个荷包蛋浮在汤面上,蛋黄将凝未凝。
他盯着那个荷包蛋出神,乔汐最爱吃这样的溏心蛋。
季宴川亲自盛了满满一碗面,端着餐盘上楼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发现主灯已经关了,只有床头两盏台灯和墙角的地灯亮着,给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昏黄。
乔汐背对着门侧卧在床上,浓密漆黑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被子裹得很紧,只露出小半个后脑勺。
季宴川知道她没睡,在他推门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只不过就是单纯的不想和季宴川说话,不想搭理他而已。
季宴川将餐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素面的热气在灯光下袅袅上升,带着淡淡的葱花香气。
季宴川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乔汐...”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长发,触感如想象中一样柔滑,“吃点东西好不好?”
被子下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季宴川的手顺着发丝滑到她肩头,能感觉到那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俯下身,闻到乔汐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额头上涂抹的药膏的一丝苦涩。
“我让张妈煮了你爱吃的溏心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就吃一口,嗯?”
乔汐依旧没有反应,但季宴川看到她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拨她额前的碎发,却触到一片冰凉。
她在哭。
第173章 季宴川,我们都正常一点好吗?
季宴川强硬又不失温柔地将人扶起来转过脸,果然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泪水顺着乔汐的脸颊滑落,已经打湿了枕套,现在洇湿了被子的一小块地方。
乔汐的嘴唇干裂得厉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别碰我…………”
乔汐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季宴川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他固执地擦去她脸上的泪,却越擦越多:“先吃饭,吃完怎么闹都行。”
他端起碗,夹起一筷子面条有些僵硬地吹了吹。
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也模糊了乔汐的视线。
面汤里飘着几片青菜,是她平时最爱吃的小油菜。
“张嘴。”
季宴川将面条递到她唇边,语气不容拒绝。
乔汐别过脸,泪水砸在被子上,这场景烫得他指尖一颤。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树影在窗帘上疯狂摇曳,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婚姻。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好像没有亲密到季宴川亲手给她喂面条。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季宴川的手固执地悬在半空,筷子尖上的面条已经渐渐失去热气,凝成一团。
乔汐依旧别过脸去,苍白的侧脸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季宴川,我们都正常一点好吗?”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就不要这样假惺惺地对我好。”
季宴川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面条从筷尖滑落,在碗里溅起几滴汤水。
“你现在这样…………”乔汐继续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角,“好像很爱我、很在乎我似的。可事实呢?”
她终于转过头来,通红的眼睛直视着季宴川,“你根本不在意我,也不会关心我的任何事情。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很虚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季宴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他没想到自己在乔汐的心里这么不堪。
灯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这些天的疲惫在此刻显露无疑。
他缓缓放下碗筷,瓷碗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爱你这件事…………”乔汐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像是耗尽所有力气,“不是你肆意伤害我的筹码。”
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但你现在,也没有这个筹码了。”
心口那处曾经为季宴川跳动的地方,此刻麻木得像是结了厚厚的冰。
季宴川看着这样的乔汐,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想起高医生的叮嘱,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将已经坨掉的面条轻轻推到一旁。
“面凉了。”季宴川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想吃的时候,让张妈做新的。”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乔汐那些扎心的话,起身时西装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到门口时,季宴川突然转身。
逆光中,他的轮廓被走廊的灯光勾勒出一道僵硬的身影。
“最近好好在家养病。”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哪都不要去。如果必须出门…………”
他停顿了一下:“我安排司机送你。”
乔汐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季宴川的话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她真的被软禁了。
房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在乔汐耳中无限放大。
她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直到视线模糊。
床头的面条彻底凉透,面汤上面飘着的油花凝结成白色的斑点。
…………
这几日的别墅格外安静。
乔汐整日待在二楼卧室,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只留一道缝隙透进阳光。
她坐在靠窗的檀木桌前,纤细的手指握着绘图笔,在雪白的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绘图的动作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