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魔，讲求什么信用？要什么正当理由？”玉无尘嗤笑，“那是活了上万年的老祖宗，我们俩能杀？你想多了。”
　　“师父。”江离声瞪眼，“您刚刚还说，他答应了您的事儿，必须得做到，让他讲求信用，如今怎么您自己又说他不用守信了？”
　　玉无尘噎住，“那能一样吗？跟裴檀意那个东西讲信用，不是笑话吗？”
　　“但妖族鬼界呢？他若杀了裴檀意，妖族鬼界，可都看着呢。”江离声看着他，“我想杀裴檀意，就是不想他再作妖，不想生乱，若是照您这么做，让卫师兄动手，岂不是适得其反？肯定会生乱。”
　　“你倒是懂天道守恒。”玉无尘评价她。
　　江离声不懂什么天道守恒，她只想要安宁，不想因为魔域复苏，卫轻蓝成为魔主，而大开杀戒，她如今与成魔后的卫轻蓝相处多日，也算了解他几分，以他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神，让他看不惯外，应该不会主动想生乱。
　　所以，只要裴檀意不作妖，目前的平静肯定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妖族鬼界她看的明白，不会主动想惹魔域，唯独一个裴檀意，在他师父带着昆仑清虚两宗人来魔域后，怕是会受刺激，肯定不甘心会想做些什么。
　　她叹气，“师父，天道守恒不好吗？即便魔域复苏了又如何？只要卫师兄这个魔主不祸乱四方，只要无人惹他发兵，那么，这世间仍旧是一片安宁。”
　　玉无尘瞅着她，“看来你是真担心。”
　　江离声点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裴檀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他跑去神域，想法子，复苏神域。”
　　玉无尘瞳孔缩了缩，沉默片刻，道：“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人一旦失智了，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江离声觉得裴檀意就是个疯子，三宗鼎立修仙界不好吗？他太乙比昆仑清虚差哪儿了？虽然排个末尾，但这破排名，也不如真实惠啊，昆仑清虚一个老祖宗都没了，太乙至少能一下子拿出来三个，您也说了，也许不止三个。想要排名，他说第一，谁还跟他争？非要将别人踩在脚底下做什么？
　　“你也说了，他失智了。”玉无尘道：“人一旦升起执念邪念，不可能轻易放下，尤其是裴檀意，他拿着阴阳影太久，在歪道上走了太久，早已失了本心。在他的想法里，上古神魔大战后，四界能有生存空间，那么，再来一场天地浩劫，一样会有他的生存之地，他如今奈何不了昆仑清虚，那么，就想从天地浩劫中取利，让太乙仙门，成为二次浩劫后的第一大宗，他的野心，不止是想一统修仙界，怕是想一统四界。你说的对，他也许在想法子复苏神域，然后，让魔域再度消失。”
　　江离声担心的就是这个，“师父，我不想成神，所以，一定要杀了裴檀意。”


第614章 气运
　　人人都想成神，但偏偏他的徒弟，拥有神息，却不想成神。
　　玉无尘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只能骂她一句，“不争气，没出息，成神不好吗？你看看你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虽不说仰人鼻息，但也处处受那小子钳制吧？若你成神了，他还敢像如今这么对你吗？”
　　江离声立即说：“怎么不敢？我若成神了，他怕是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玉无尘：“……”
　　“你怕他杀了你？”
　　“那倒不是。”江离声摇头，“我给他好几次机会，把脖子洗干净了，凑到他面前，让他杀，他都下不去手。我就是不想成神，不想神域复苏，不想神魔大战，不想再有一场天地浩劫。”
　　她看着玉无尘，“师父，说实话，您觉得如今待在魔域，有什么不好吗？除了魔域，除了裴檀意上蹿下跳，四界各有秩序，不好吗？”
　　“倒也没什么不好。”玉无尘懒洋洋的，“你问我？问错了。你师父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争什么争？斗什么斗？万物各有其道，天道守恒，亘古的道理。你该去问问昆仑清虚两宗的人，去问问生活在这魔域里的魔们，他们喜欢不喜欢现在的日子？”
　　江离声托着下巴，“昆仑清虚两宗的弟子们，我昨儿在合虚山都看到了，没有苦兮兮的，尤其是咱们清虚弟子，来了魔域，一个个的，看起来还挺高兴，颇有些换了个新环境，新鲜极了的感觉。昆仑的弟子们，倒是没那么高兴欢欣，但也没露出苦相，颇有一种无奈下的选择，既来之，则安之。总之，还都过得去吧！”
　　“至于在这魔域里生活的魔。”江离声想了想，“我看他们，也没有嗜血弑杀，残忍狠辣，除了在万壑深渊里未曾开化的魔物，那些被训练好的魔兵，一个个的，都挺听卫师兄的话，守规矩的很，并不难管。还有些魔，比如苍双，十二魔侍，那些魔将们，哪怕是闻宿白，都有些可爱。”
　　玉无尘：“……”
　　他嘴角抽了抽，听不下去地问：“你竟然觉得，闻宿白可爱？”
　　他很想问自己的徒弟，你没毛病吧？在魔域待了一段时间，审美都有问题了？
　　“他如今还是有些可爱的，虽然不喜欢我，也不待见您，但却碍于卫师兄，憋憋屈屈的。”江离声反问：“您昨儿也见了，没觉得他有些憋屈的可爱吗？”
　　玉无尘：“……”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
　　江离声扯他衣袖，“师父，别说用不着的，您说，万一裴檀意想出什么法子，复苏神域，该怎么办？当务之急，是不是该杀了他？”
　　玉无尘点头，“你这样一说，是该杀了他。”
　　他叹气，“可是难杀啊，你我俩人，难。若是能对付得了他，我用得着跑来魔域吗？”
　　江离声纠结，“要不，真让卫师兄去杀了他？”
　　“你刚刚不还在说人无信不立吗？”玉无尘为她这么快就变卦而觉得没一点儿原则。
　　江离声道：“比起复苏神域，我觉得，卫师兄无信，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玉无尘摆手，“那你赶紧去找他。”
　　江离声：“……”
　　她继续扯玉无尘袖子，“师父，您真不想法子了？真没法子吗？”
　　“没，除非昆仑清虚以前陨落的老祖宗们都复活，但那是不可能的，当时为镇压万妖和十万幽冥恶鬼，昆仑清虚两宗的老祖宗们没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陨落的干干脆脆。不像神魔，天地浩劫下，神主和魔主也为追随他们的自己人，留了一线生机。”玉无尘扯回自己的袖子，“你若不想成神，倒也有个法子，就是挖骨剔肉，血尽而亡，你化成了灰，自然就成不了神了，没了你这个拥有神息的神主，任凭裴檀意如何作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复苏不了神域。”
　　江离声：“……”
　　她拽着玉无尘袖子，像小时候一样拿他的衣袖拧麻花，“我是想他死，您竟然想我死？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徒弟？”
　　玉无尘耐心告吹，拽回自己衣袖，赶人，“去去去，别再烦我了。我说杀不了，就杀不了。除非卫轻蓝杀，或者，你成神后，自己杀。”
　　江离声立即抓住重点，一把又拽住他，“师父，您连任何法子都不帮我想，只说杀不了裴檀意，您是卜算过？裴檀意这人命大？或者说，祸害遗千年，他如今还没到命绝的时候？”
　　玉无尘拍掉她的爪子，“你倒还不算笨，你以为昆仑清虚太乙三宗主是随便选出的吗？我、秦封行、裴檀意，身上都背负着大气运，受天道庇护。我在西北海外，收拾风栖后，卜算过一卦，昆仑清虚若跟太乙硬碰硬，昆仑清虚只会消亡，而太乙得天独厚，顺风而上，所以，我才带着人来了魔域。”
　　江离声问：“他这么恶贯满盈的人，竟然还有大气运，真是难以理解。您的卦下，他什么时候才到该绝的时候？”
　　“催生神魔，他功不可没，你说他有没有大气运？”玉无尘摇头，“不知。你和卫轻蓝什么时候把他杀了，他什么时候就该绝了。”
　　江离声大体懂了，她今儿也不算大清早白起一趟，虽然没找她师父想出杀裴檀意的法子，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她站起身，“行，师父，您老歇着吧，我自己回去研究。”
　　她说完，转身就走。
　　玉无尘脱了一只鞋砸她，“老？你个混账东西，说谁老呢？”
　　江离声躲开，那只鞋“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江离声回头对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哒哒哒跑远了。
　　玉无尘骂骂咧咧，“臭丫头，本事大了，如今打都打不到了。”
　　江离声跑出拐角，迎面撞到了卫轻蓝身上，她痛呼一声，点着卫轻蓝硬邦邦的心口不满地指责，“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做什么？偷听我和师父说话吗？要听光明正大的听呗，偷偷摸摸的，什么坏毛病。”


第615章 只要
　　卫轻蓝找来的晚，没听多少，二人说的话，他也就听了个尾巴。
　　他伸手攥住江离声的手指，情绪平淡，“没有一声不响，是你们说话自己没避着人。”
　　江离声回头看了一眼，这里是拐角，看不到她师父，她用另一只没被他攥住的手一推，将卫轻蓝推到了墙上，凑近他贴着问：“我与师父说话，侍女们都识趣地避开了，这一处无人，唯独卫师兄你，不声不响地找了过来。”
　　她语气带笑，“我才来了多久，你就粘着我追来，卫师兄，你这么黏人，真不怕我师父骂你没出息啊？”
　　卫轻蓝低头凝视她，“他如今敢骂？”
　　“怎么不敢？”江离声挑眉，“师父师父，先师后父，你我什么关系？他骂你，还分敢不敢吗？”
　　卫轻蓝噎住。
　　江离声好笑，伸手戳他心口，“你是不是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啊？你如今呢，虽然是魔主，但也是我清虚的女婿，还是你自己以前求来的，怎么？你想扔了不要了吗？”
　　卫轻蓝不说话。
　　江离声故意后退一步，撤离他，“你若是不想要了，那我师父自然是不敢骂你了，我也……”
　　卫轻蓝伸手一拽，将她扣回怀里，“一个裴檀意而已，用得着让你对杀他之事如此犯愁？”
　　江离声顺势趴在他怀里，嘟囔，“师父说，他在西北海外收拾风栖时，卜算过一卦，昆仑、清虚和太乙对上，只会两宗消亡，太乙则会扶摇直上，修仙界三宗主身上本就有着大气运，而裴檀意对于催生神魔出世，功不可没，所以，要杀他，千难万难，除非你我动手。”
　　她抓了一缕卫轻蓝散落在身前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你是不能动手的，而我呢，如今可杀不了他。”
　　“催生神魔出世？”卫轻蓝眯起眼睛，“神在哪里？你吗？”
　　江离声抬眼看他，“我不是啊。”
　　卫轻蓝盯着她，“如今又想成神了？”
　　“没有。”
　　卫轻蓝看透她眼底，“没有最好。”
　　江离声一把推开他，转身往回走，“我是担心，裴檀意会不甘心，想出法子，复苏神域。”
　　卫轻蓝眼底青黑，“那我去杀了他。”
　　江离声摆手，“行，那你去杀吧！反正比起复苏神域，人无信不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你还是杀了他的好。”
　　卫轻蓝脚步顿住。
　　江离声往前走了几步，没见人跟上，回头招呼他，“走啊，怎么不走了？”
　　卫轻蓝看着她，“你当真同意我杀裴檀意？”
　　“嗯，同意。”江离声点头，“最好在去杀他时，带上我，兴许，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当然，若是不带上我，你自己去杀也行，只要你能把他杀了就行。”
　　卫轻蓝原地站了片刻，对她说：“你自己回去。”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江离声“喂”了一声，“你去哪里？”
　　“去见你师父。”卫轻蓝丢出一句话，挥出一缕云雾，将她瞬间送回了玉阙宫，房门关上，加固了禁制。
　　江离声：“……”
　　这人仗着自己修为高，说对她下禁制就对她下禁制，好讨厌。
　　她伸手推房门，打不开，只能气闷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坐去了窗边的桌前。想着他去找师父，说什么？不会真要去杀裴檀意吧？出发前，让师父再给他卜一卦？算算能不能成功？这也不像是他如今一个魔主会干的事儿啊。
　　卫轻蓝找她师父做什么，江离声不太能猜得透，但玉无尘毕竟活了一把年纪，道行比他徒弟江离声可高多了，见卫轻蓝来找他，便明白了几分。
　　早先他的确也没发现卫轻蓝找来，直到江离声跑出去撞上他，二人说话，玉无尘才知道他也来了。
　　玉无尘听着二人说话，心里啧啧不已，想着成了魔主了，这小子依然没出息，还是被他徒弟那个臭丫头拿捏，简直丢他这个身份的脸。
　　当然，他识时务，不会点出这一点，惹这只魔不快，虽然，他碍于臭丫头，看起来也不能将他怎么着。
　　玉无尘依旧坐在屋檐下，见卫轻蓝来了，他招手，跟以前一样，“你还真打算听那臭丫头的，要去杀裴檀意？要知道，你可是魔主，只要你出手杀裴檀意，瞒不住。若妖族鬼界得知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不杀他，麻烦岂不是更大？”卫轻蓝站在距离玉无尘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说裴檀意会想尽法子，复苏神域。”
　　“嗯，她这个担心不无道理，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裴檀意那个人，野心勃勃，他必不甘心折腾一场，落得这个尴尬的境地，他势必要破局，哪怕，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玉无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