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住在此院属兔的女子命格贵重,若是家里直系子弟娶了她,便可使家宅兴旺,克服灾祸。
院子里只有一个属兔的女子,那就是我。
穆祁荒唐名声在外,亡妻又是被他害死的,自然难寻继室。
扶正了我,若是有用,事过境迁,把我休了便是。
若是没用,这继室夫人也是被抄家灭族的命,又有什么妨碍?
辅国公夫人病急乱投医,和老夫人商议过后便开了族谱,在祠堂之内将我扶正。
宋氏之名被写上族谱的那一刻,我便看到了这煊赫家族岌岌可危的气运。
它就像一只垂暮受伤的巨兽,奄奄一息趴在那里,引人撕咬。
而我,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第32章
重谢了道婆后,我便贪婪地吸取着辅国公府的气运。
于是各种弹劾按下葫芦浮起瓢,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仿佛这座府邸已经被蛀空了,烂透了。
辅国公府人人自危,几位少夫人的母族开始上门游说女儿和离归家。
而我,每日被气运和灵气滋润得容光焕发,肤光莹然,仿若神女。
在辅国公府气运所剩不多的时候,我身穿粗布麻衣头戴白巾,敲响了登闻鼓。
当朝规定,民告官要被打五十大板,妻告夫要滚钉板。
我用灵力护着身体,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结结实实滚了钉板。
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我浑身鲜血淋漓,厉声状告辅国公府嫡幼子穆祁,当街纵马踩死我夫君,将我抢入府邸的恶行。
而穆家为了遮掩命案,竟巧立名目,将富商梁家抄家灭族。
这桩事穆家做得简单粗暴,时间相隔也不算久,因此极其易查。
没几天,廷尉府就调查得清清楚楚。
钉板锈痕斑斑,滚钉板后高热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妻子敢于状告夫君的,极为稀少。
如今却出了个我。
忍辱负重委身仇人,只为一朝滚钉板为夫报仇。
这桩传奇的事一出,立刻传遍了街头巷尾。
百姓们有感于我的不易,纷纷称颂我的坚贞和过人胆识。
我成了天下忠贞烈女的典范,甚至有人将我的故事写成了话本戏曲。
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古怪离奇,越是贤良的女人,下场越是凄惨。
而我这样的狠毒女人,却被夸赞三贞九烈,成了举世闻名的佳妇。
第33章
皇帝召见我那天,我吸干了辅国公府最后一缕气运。
丝丝灵气围绕在我身周,三花在我头顶若隐若现。
为了更符合传说里的样子,我还用灵力在身上披了一层若隐若现,只对皇帝可见的羽衣。
年老的皇帝就没有不爱求仙的,对权力的渴望会使他们生出长长久久拥有这权柄的想法。
果不其然,皇上一见之下,大为震惊。
「身披羽衣,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此女乃神女!」
我故作懵懂不知,皇帝便招来他最信服的国师,问他我的命格可有异处。
国师一见我,同样大惊,「陛下,此女不似凡尘中人!」
见其他人全无反应,只有他和国师能看见,皇帝愈发深信不疑。
国师掐算一番,又道:「这位仙子是下凡历劫而来,因此命途坎坷。」
皇帝不住点头,「是极!是极!」
国师:「如今劫数已过,仙子本该一片坦途,护我朝国运,却不知为何,她头顶似有杀星血光。」
皇帝一惊,「这是为何?」
国师:「还请仙子告知老道,你十三那年是否有一死劫?」
「是。」
「那就对了!死劫的始作俑者便是杀星,他至今仍未打消杀念!陛下,不诛杀此獠,仙子安危难测啊。」
老皇帝问道:「仙子,你不妨告诉朕,你十三那年因何险些身故?」
我咬唇敛目,颤声道:「回禀陛下,不是小女不说,实是……不能说。」
皇帝大怒,「为何不能说?!」
「父皇,儿知晓为何。」
长公主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看去,长公主一身红裙,如石榴花般热烈。
「此女就是当年和戚长澜定亲的宋二小姐。父皇曾经询问宋攸,想知他二人愿不愿退婚,不愿便作罢。若是退婚,也会为宋二小姐谋一门好亲事。
「谁知这宋攸竟丧心病狂手刃亲女。
「此后,更是将罪责推到了父皇和儿身上!」
长公主满目不忿,「这几年明里暗里总有人讥讽儿臣抢夺他人夫婿不成,竟将其害死。
「儿百口莫辩,多番探查,这才知道原委。
「想必宋娘子不说,也是出于孝道,不愿状告亲生父亲。」
我已是泪水涟涟,几乎哭晕过去。
皇帝大怒,「好个宋攸!竟行此有悖人伦之事加害仙子,还假借朕的名义!」
皇上最好声名,哪怕此事真是他暗示的,必然也不会承认。
如今借坡下驴,正好把罪责都甩给我爹,免得沾染上谋害仙子的因果。
长公主和我遥遥对望一眼,又错开视线。
当年落水时,我曾想,我要让我爹和戚长澜悔不当初。
解决了我爹,如今便只剩一个戚长澜。
第34章
我以仙姑之名被迎进宫里。
陛下在京中给我赐了宅子,允我宫内外自由行走。
阖宮上下对我毕恭毕敬,连后宫妃嫔都不敢来招惹我。
我抿了口茶,对公主笑道:「如今殿下可信了?」
她在我面前躬身下拜,「还请先生助我!」
我将她扶起,「殿下这是何必?」
她道:「先生为我解决心腹大患,再谢都不为过。如今丽妃和她所出的十六皇子已然失宠,辅国公府一倒,他们便再无威胁。」
我却笑了。
「殿下真正的心腹大患,不在后宫之中,而在朝堂之上啊。」
她沉默半晌。
「你所说的心腹大患,可是戚长澜?」
我正色道:「正是。」
她又陷入沉默。
「殿下对戚长澜,可是有情?」
长公主点头,「确有一些。
「当初京郊救我之事是真。只不过父皇忧心戚氏坐大,想用驸马之位废掉戚长澜。
「谁知订婚不久地方就生了叛乱,加上南边迟迟未曾归顺……戚长澜便又上了战场。婚事也一再推迟。」
我看她烦忧的脸,柔声道:「情之一字的确难参透。我不妨与殿下讲点故事。
「我祖上一脉是天上仙人,被称作掌命女。
「据说,那时掌命女一族命运双修,生来可以通过缔结姻缘来输送、共享气运。
「修到小成,可为他人换命,扭转运势。修到极致,甚至能镇压一国一派的气运。
「可能这项本领太过逆天,上天降下惩罚,用情爱制约我们。
「于是掌命女世世代代为情而死。
「比如一位女仙,生怕道侣闯不过雷劫,便将自身气运挪与他。自此这位仙姑霉运缠身,不仅渡天劫失败,还触发天人五衰,老病而死。
「而她道侣安然无恙,顺利渡劫飞升。临走之前,还为这女仙流了一滴泪呢。」
公主点评道:「人都死了,这滴泪有何用?」
我笑,「谁说不是呢?
「再说我外曾祖母,据说,她的道侣心慕另一个女子,这份姻缘是外曾祖母强求来的。
「婚后,外曾祖母哪怕被冷落,依旧默默替修士扭转气运,用自己的运势为他挡灾。
「此人自此无往不利,闯下赫赫威名,又纳了几个和他爱慕的女子相貌相似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