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在一片抽气声中淡然地取出手样，点开了收件码，“滴”一声， 机器语音播报：“一共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点六元，感谢惠顾！”
好家伙，逛个超市两万八千多！
这是哪家的败家孩子？还只是些零食居多，偶尔带几样奇奇怪怪的日常用品，比如——那马桶刷。这要是买些玩具之类的，甚至电子产品，那不得破产了喂。
在一片不赞同甚至谴责的目光中，楚曦牵着菌菌，随推着购物车的工作人员回到地下停车库，司机马上下车开后箱。
工作人员一看这豪车，原本还略有些谴责且带着对小孩轻视的态度立马就变了，赶紧麻溜地地搬着东西，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蹭刮到什么地方，掉一片小漆都能要他们半年工资！
也不确定那只是司机，三五句好话全往外蹦，市侩得很。
司机是个耿直青年，面对工作人员的讨好殷勤，依然一脸不为所动，装好后也没说多一个字。
反倒是楚曦抱着菌菌，对着两名超市里的工作人员说，“谢谢。”
语气淡然，没有多少的感激之情，但也没有一丝埋怨不满，一如他冷淡的性格。
菌菌始终追随着小哥哥的步伐，也嚷着软棉棉的声音，“谢谢呀！”
小孩的双眼永远是最清澈明亮的，脸上的笑也是最单纯干净的，不管前一秒是怎样的心思，这一瞬间，两名工作人员看得有些呆滞，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教养，有时与金钱有关。
楚曦抱着菌菌上了车，菌菌不懂人性的另一面，她笑得特别开心地朝车窗外的人挥着手肉手，“再见呀！”
这两人刚才帮她推着小车车呢，还将东西搬到车上了。
两工作人员面上的笑容有些不自 然，却还是举着手同这位小客人挥别。
将站着扒拉窗门的菌菌搂着坐下，楚曦没外看，他哪里看不出那些人的态度与转变？他的态度，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让别人高看一眼，单纯只是为了给菌菌树立一个榜样罢了。
教育，从细枝末节开始。
车子驶出了停车场，楚曦让菌菌坐好，提了其中一购物袋放在两人中间，菌菌立马就被吸引住了，伸着小肉手翻开袋子，里面有许多她挑选的零食！
“好多多呀！”小家伙双眼亮晶晶的，拉开袋口往里翻看，撅着小屁股，小脑袋都快埋进袋子里去了。东西太多，她似乎再一次选择困难，从袋里钻出来，水汪汪的大眼朝她的小哥哥眨巴，“好多多呀！”
逗得楚曦那一点情绪一消而散，跟着她笑，“是啊，好多啊，够菌菌吃好久了。”
谁知小家伙大眼一睁，“不久呀！菌菌吃得多多呀！”
意思是买了很多，但她吃得更多！
别特自豪的样子，一点都觉着自己已成了一大吃货。
真是，楚曦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只要不会不舒服，菌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就是一天吃一吨，他也养得起。
“好呀！”菌菌歪了歪头，蹭蹭小哥哥的手，然后再次低下脑袋，这回也不选了，直接伸手进去盲抓，捞中哪一袋就哪一袋。
她已经学会了自己拉开狡猾的包装袋，不像一开始，拆个袋口差点把包装袋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粉碎了。
第一把挑中的是一代Q软糖，软糖也是彩色的，一种颜色代表一种口味，菌菌喜欢多彩的东西。
瞅着手里彩色晶莹的软糖，小蘑菇的双眼和那些软糖一样晶莹又多彩，小肉手往里就要抓，却被楚曦拦住了。
捏着她的小肉手，“先擦擦。”他取出了随身带着的除菌免洗湿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甚至还把包装袋的表面也擦了擦。
“好了。”当他说完，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往里抓了一小把，她手小，一小把也就三五颗。
没有第一时间往嘴里送，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抓起楚曦刚放下消毒湿巾的手掌，然后往掌心里一颗一颗地放下，小嘴张着，声音奶声奶气的，“小哥哥吃吃呀！”
见到楚曦捻起一颗往嘴里送后，她才兴高采烈地也抓一把往自己嘴里送，小嘴太小，一口也只能塞进去两颗，其他的只能抓在手里焦急地等着把嘴里的嚼完。
那急不可耐的小模样，特别有意思。
楚曦对零食没有同龄小孩那种热衷，小小的一颗在嘴里慢慢地嚼着，目光落在隔着一袋零食位置的小蘑菇身上。他最近，除了学习，唯一让他上心的也就是菌菌了，闲着的时候，他的视线几乎没有从菌菌身上离开过。
小水潭似的眼中，终于有了些鲜活的东西。
车子行驶十来分钟后，稳稳地停在了一条宽大而又安静的街边，两边的商铺看起 来高大华丽。
那青年司机转回头，“小少爷，到了。”
菌菌却疑惑地抬眼，嘴里已经在啃第三种食物，大眼眨巴着，“小哥哥？”
想了想，楚曦还是将菌菌也一同带下了车，在青年司机的目送中，走进一家高级糕点店。
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大小花式不同的蛋糕，店内连空气都飘着甜甜的香味儿，菌菌立马就舍弃了手中抓着的巧克力，抬起大眼四处张望，小嘴喃着，“甜甜呀……”
这是海市最顶级的糕点品牌，整个海市只有两家，除了偶尔的特殊时期，没有对外零售现货，所有商品都需要预约，且时间长达一月之久。
所以，当两个小孩子进店时，店员很是诧异，却仍有着专业的素养，面带微笑，“欢迎光临！”
楚曦没有和店员过多的周旋，直接点开了手机递了过去，店员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立马又恢复了笑容，“啊，原来是闻先生！请您稍等。”
说着转头交待另外的店员，店员快步去将店长请了出来。
店长是一名中年……外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虽然热情却不失分寸，“我们的专业人员已在为小客人包装，小客人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本店？”
店长发出了邀请，楚曦难得的没有拒绝，他回以礼貌地点头，主要是，菌菌看起来对这家店非常感兴趣。
店长保持着距离给两小孩介绍着玻璃柜台里的糕点，一件件都十分的精致漂亮，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菌菌嘴角还有可疑的亮光闪了闪。
“哈哈，看来我们这位小客人非常有眼光，这份草莓塔不是传统的草莓甜酸味，我们已经改良得只有淡淡的草莓香，不会齁鼻，口感清香柔软。”
说着，就拉开了玻璃门，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份，“小客人要尝尝吗？”
这家店商品的稀有程度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楚曦也是清楚的，对方主动取了一份出来，难得的小俊脸上带了些诧异，脱口而出，“可以吗？”
他以为仗着闻凌两家插队已经得到足够的特权了。
“当然！”店长笑容爽朗，递到了菌菌面前，“小客人，尝尝吗？”
菌菌转头看向她的小哥哥，满目的期待却没有伸出手，直到得到楚曦点首，她这才伸出那两只胖胖的小手，捧着面前精致好看的甜甜小蛋糕。
“蛋糕糕呀？”
“嗯，蛋糕糕。”店长接了话，然后他看到小客人抬起了头，一双大眼满目繁星，闪亮美好得宛如家乡的夜空。
店长神情微怔，头一回出格的，忍不住伸出了他的手，轻轻地按了按面前这位小客人的头，“小客人，你叫什么名字？”
菌菌对给自己好吃食物的人类，尤其喜爱，甜甜地笑着，声音脆亮，“菌菌呀！”
君君？
店长爽朗的笑容里多了些思乡情绪，那是小孩子们看不懂的，但无所谓。
“君君啊，真是好名字。”他由衷 地感叹。
男店员捧着一大盒子出来，店长转首问楚曦，“小客人，真不需要我们送上门吗？”他们店是有这项服务的。
楚曦摇头，“车就在店外。”
只要送上车就行了。
店长耸耸肩，招呼着男店员往外走，楚曦带着双手还捧着那精致蛋糕的菌菌在一侧引路。
年轻司机一见小少爷们出来，赶紧下车，将后车门拉开，车子很长，后排空着这会儿已经拉起了个槽位，男店员在店长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将大蛋糕摆放好。
楚曦看了一小会儿便没管了，他低下头，原本应该跟在他身边的位置忽然就空了。
菌菌却不见了。
“菌菌？”
吓得他一懵，慌忙抬眼四处望去，菌菌双手捧着小蛋糕却往另一边跑，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追了出去，“菌菌！”
向来听话的菌菌却没有回头理他，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当楚曦追上时，她已经停了下来，望眼欲穿似的，望着远处的马路道，“……哥哥……”
第37章
菌菌的声音太小， 以为是在喊自己，楚曦心有余悸地蹲了下来，双手握在她两肩侧， 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让自己的焦虑吓着她。
“嗯，小哥哥在。”他像应着菌菌的低喃， 可是那声音不难听出夹带了一丝慌意。
菌菌收回了目光，眼里的繁星不见了，湿润润的，小嘴微抿着，说不出的委屈。
“……哥哥……”轻唤声带着呜咽， “哥哥……不见了。”
楚曦张了张嘴，“菌菌……”他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只能伸手捧过那个小蛋糕，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菌菌双手穿过搂住了小哥哥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了脖间， 声音又轻又软， “小哥哥会丢下菌菌吗？”
“不会。”楚曦往停车的方向走着的脚步有些沉重。
初衷不改， “不会丢下菌菌， 只要菌菌还需要小哥哥，小哥哥就会一直在。”
感觉搂着脖子的小臂紧了紧， 楚曦抬眼看路。
菌菌小下巴枕在小哥哥的肩头抬眼， 望着那个消失的方向。
至少， 至少小哥哥不会不见了。
小蛋糕很甜很美味，可以将小烦恼和不开心都赶跑，菌菌嘴里含着香浓小蛋糕，眼里的繁星又逐渐回来了。
楚曦看到恢复了的菌菌， 才偷偷地松了口气，他还不太懂得要怎么安抚小蘑菇。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菌菌，可转眼间又发现，自己对菌菌的了解太片面。
也许，菌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可能并不清楚。
看着低头一口一口吃着草莓小蛋糕的菌菌，楚曦眼里有着茫然与无助，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沉淀。
也许，等他真正长大了，就好了吧。
在外面逛了大半天，又买了许多的东西，本是很累人的。菌菌却仍神采奕奕的，就像只会筑巢的小鸟儿，自己的东西就圈在自己的地盘上 。买回来的三车东西，全都得搬回房间，连那马桶刷都没让何叔拿走。
卧室满室都铺了地毯，尤其是床尾前，有一张原本为灰色，现在已经换成了粉色的大毯子，菌菌挑回来的东西此时全都在大毯子上，撒了一地。
她坐在那儿挑挑这包，摸摸那袋，末了却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了，一脸的小茫然。这时，楚曦从卧室外进来，手里还提了两个透明的塑料箱子。
一瞧见那两箱子，菌菌小脑袋一亮，立马就明白了其作用，肉肉的身子一蹦就跳了起来，“收拾呀！”
瞧这聪明的小样，楚曦就笑了，“是啊，收拾。”
将箱子摆在毯子边，他袖手旁观坐到床尾并不打算帮忙，“菌菌会收拾吗？”
小家伙欢乐地举着双手，一如既往的盲目自信，“会呀！”
她还真不会，不过可以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