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有些距离了，楚曦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担心地朝这边望的大人，轻着声问，“小舅舅，很难对付？”
这时候白亚一改先前那高深莫测的姿态，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阳光的笑脸上带着几分调皮，“不难啊。”然后他抬起视线对菌菌笑，“是吧？”
菌菌也笑得甜甜的，虽然不懂小舅舅问什么，她都点头应，“是呀！”
楚曦眨眼，心道不难你刚才一脸的凝重忽悠人呢？
“那，小舅舅知道是什么在作怪？”他是来学习的，其他事情一律不管。
白亚笃定地点头，“知道啊，一只小狐狸。”在小外甥疑惑的目光中，他手一指，“那不是写着呢嘛。”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正是那片明显无人却点了灯光的 铁皮房区，果然在一间大铁皮房墙上，不知用了什么荧光笔似的东西写了歪歪扭扭的字：
[狐狸小妖雪里白见过人类大师，此处人命非小妖所为，望大师明鉴！]
楚曦：“……”
看起来不像聪明的样子。
不管怎样，一行三人走近了那面写了字的墙前，看了眼倒没什么出采的地方，却有一股狐狸骚味，楚曦本能地掩了掩鼻子。
真冲。
“啧啧，这应该还是只刚成形的小妖吧。”
拐过大铁皮房，这是最亮的一处，他们立在门口往里看，除了一些日常用品，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人或其他生物。
菌菌手一指，“那里呀！”
两人顺着望了过去，黑暗处只见一双绿眼发着幽光，直勾勾地盯他们，活像半夜里深山老林中的野兽，换了胆小一点的，不得吓死。
白亚顺手就掏了出了家伙，谁知那头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儿童音——“大师饶命！”
真是，十分的识时务。
“过来。”白亚冲那头喊。
那头的狐狸小妖显然犹豫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踌躇又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靠近，那谨慎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使得楚曦心里的紧张都被磨没了。
在灯光可照到的范围边缘，狐狸小妖停了下来，那双绿幽幽的眼也显得不那么瘆人了。
借着头灯一看，不是想象中的狐狸，却是一个人！
一个不比楚曦大的小少年……应该是少年，头发有点长，半遮着脸，身上穿着短袖短裤，露了一双雪白的小腿，脚上只穿了一只鞋，露出了一只脚。
小少年谨慎又怯怯地看着他们，目光最后落在骑在楚曦脖子上的菌菌身上，绿色的眼一顿，微微歪了头，露出了疑惑。
白亚显然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应对如流，甚至都没起一丝波澜，只看少年这身打扮，不免问了一句，“偷来的衣物？”
还光着一只脚呢。
少年赶紧猛力地摇头，“不是不是！是那个死掉的人类给小妖的！”他没有偷人类的东西。
瞧着少年不敢过来，白亚领着楚曦坐在灯光下门槛边的木凳上，这种姿态不好出手，算是给对方一种安心以减少戒备。
大概也明白这个，少年又往前挪了些位置，灯光罩在他身上，让人看得更清楚了许多。
少年长得白白嫩嫩的，五官和人类差不多，除了那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特别招眼之外，很精致漂亮。
仔细看的话，那光着的脚丫子上，五趾爪上的趾甲又弯又长，不太像人类的脚趾。
因为楚曦坐下，菌菌从他脖子上爬了下来，坐他怀里，也看那处孤零零的少年，看到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时，双眼发亮，“耳耳呀！”
她是见过这类动物的，甚至还聊过天呢。
不过没成为朋友。
楚曦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微凉的小耳朵，软软的，明明也是头一回见，却表现得没多少兴趣的样子，“嗯，狐狸耳朵。”
可能菌菌的声音传到了那小狐狸的耳朵里，他一僵，又往后挪了两步，重新回到光线边缘。
“……”这么害羞的吗？
眨巴着大眼，菌菌是个友善的好宝宝，她从自己的小衣服里掏出两把小零食，捧在手里往上抛了抛，一副引诱的小姿态，“吃吃？好吃的呀！”
躲在黑暗中的小狐狸那双眼立马又发起绿光，它似乎认得出这些是可以吃的，又往前挪了一步，声音怯怯地传来，“你、你也是狐狸吗？”
它问的应该是菌菌。
“狐狸呀？”菌菌歪着小脑袋，“菌菌不是呀！”
然后又抛了抛手中的零食，引诱的意味更明显了，“好吃的呀！”然后，她用头撞了撞楚曦，楚曦会意地腾出一只手，撑开手掌，她便将双手捧着的零食放在他手上，熟练地拿起一小巧克力拉开了包装纸。
都是进口昂贵的品种，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香浓美味立马在口腔中溢开。菌菌自己倒是喜欢得眯起了那双大眼，然后再次朝那小狐狸诱，“香香甜甜的呀！”
瞧着小蘑菇这做法，白亚惊得眼都睁大了，一双眼泛着酸意，“好吃吗？”
“好吃呀！”菌菌应他，就听他继续说，“小舅舅也想吃！”
菌菌这才扭头，果然看到小舅舅双眼炯炯地盯着她的巧克力……
好吧，菌菌是大方的菌菌。
她低头从楚曦掌上的零食中挑了一块巧克力，扬手就递给了白亚，一点都不在意，十分大方，“吃呀！”
本来也不是那么喜欢，但小蘑菇这么大方给的，白亚居然还当着面给将包装纸拆了，然后往嘴里一含，的确香甜。
楚曦：“……”还记得咱们来干嘛的吗？
翻着白眼的他，单手撕了一块，送进嘴里，面无表情。
那头的小狐狸看着几人你一口我一口，眼看那一小捧都快没了，它着急地往前又走了几步，一双绿眼直勾勾地盯着……楚曦手掌上所剩无几的零食，还咽了咽口水。
它，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因为，唯一给它东西吃的人类，已经死了。
低头一看，菌菌发现零食就剩两只小果冻了，她想了想，撩起了她的小衣服，从她的菌囊里一捞，又是一把。
不过不小心把其他东西给捞了出来，她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然后举着新掏出来的零食，“菌菌还有很多呀！”
看明白了，这是在炫耀呢，楚曦心想。
小狐狸已经馋到不行，一双小手捂着肚子又上前了两步，与他们只剩两米的距离，可它似乎还在犹豫，双眼十分谨慎地盯着白亚，生怕他一个举动就将它给消灭了。
弱小可怜无助。
白亚嚼着口中溢满甜香的巧克力，心情极好，身上另妖物畏惧的气息也收敛了不少，“我要真动手，你跑得掉吗？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先吃饱。”
小狐狸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然后双眼一亮，觉得这太有道理了，于是，壮 着胆子又往前了许多。
“……”这真是狐狸吗？看起来真的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第49章
大概也想明白了自己真跑不掉， 小狐狸怯怯地又往前走了几步，但立在那儿不敢再靠近了，一双眼巴巴地盯着菌菌那一堆小食物。
菌菌挣扎从楚曦膝盖上下来， 两只小手一边抓一把就冲向那小狐狸， 吓得小狐狸警惕地瞪着她后退了两步，好在面前这小家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它才强忍着落跑的冲动。
“给你呀！”菌菌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似乎十分的大方，即便是最爱的食物，她也双手抓着放在对方的手上，一个也没留给自己。
小狐狸可能学过点人类知识——从它在铁皮墙上画的字就看得出来，它目光低垂看着仰着小脑袋的小孩子， 有些呆然，“谢谢。”
“不客气呀！”菌菌朝它笑，小目光在那双毛茸茸的尖耳朵上，然后眨巴着那对水汪汪大眼，提出了自己以此为目的的对换， “摸摸呀？”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狐狸此时大约就是这种心情， 它移动了双眼似乎瞥了一眼自己耳朵方向， 最后还是蹲了下来， 一副认命的模样。
“模可以的，但不能一直摸。”它想了想， 还是很真诚地告诉她， “只有**的对象才可以一直摸。”
这是它们一族的规矩与传统， 是不能随便打破的。
“呀？”菌菌刚伸出小肉手，听到小狐狸的话，她带了几分疑惑，似乎并没有听懂它话里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她摸起来非常得心应手。
“嘿嘿嘿， 软软呀！”小家伙摸得一脸欢喜，完全没注意到小狐狸让她给摸得脸颊发红，连眼角都泛起了湿润。
还是楚曦看不下去，过来将人抱走了。
小狐狸得到了解放，又有了食物，戒备心少了一丢丢，它一边努力拆着包装袋，还时不时偷看白亚一眼，毕竟对方身上让它畏惧的气息虽然收敛了些，但依然让它害怕。
妖灵天性畏惧捉妖一族。
当然，菌菌这种没啥神经线的纯属意外。
而且她也是头一个让白亚头一次见就落荒而逃的‘怪物’，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她很强大。
瞧着小狐狸把‘嘴软’给吃下去了，白亚换了一条腿搭着，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面前这只一看就非常弱小的狐狸精，他倒是一点都不怵。
一副高人模样开口，“好了，请说出你的故事！”
小狐狸咬着一块威化饼干，因它咬得小心翼翼，居然一点屑碎都没有，听到大师说话，它抬起头，还咬着那片饼干呢，模样有些呆。
“……啊？”眨巴着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神情特别无辜。
面对这么呆的狐狸，白亚不仅感慨，真是平生仅见。
“你说你身上的衣服是死者送你的，人类为什么会送你东西？”
“为什么……”小狐狸缓缓地咬 一口，小心地嚼着，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人类说，正常人是不会光着身体的，所以，他送了一套衣服给我。”
衣服就在小广场边的市场买的，那种大摊的便宜货，一件二十块，一套下来可能都不超一百块。
不仅给它买了这套衣服，还给它吃的，甚至都不害怕它不是人类。
那人类黑黑瘦瘦的，但他的目光很温柔，暖暖的，没有一丝戒备地摸它的头，对它说，“我小儿子和你差不多一样大呢，特别调皮捣蛋，可没有像你这么乖的。”
人类说，他一年也就只能回去一次，很想儿子，很想家，但他必须得出来做工。工地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工资都还不错，做几年可以有不少的积蓄，以后回家做点小生意，家里还种着几亩田地，粮食不愁，加再点小生意，以后儿子念书钱就够了。
小狐狸还记得，那人类在说这些它不太听得懂的话时，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合家团聚的期待。
可是，没过几天，它再偷偷去找那人类时，却看到一个胖子带着两个人把着那人类的尸体往工作边上的小山林去埋了，它有好几次想冲出来阻止，可它又胆心怕人类。
等那些人类走后，它才将被埋得挺深的人类给起了出来，人类不再是那满目温柔的模样，一身的污迹，面目全非。
楚曦听得直皱眉头，“他们抛尸？”
“那些是坏人！”小狐狸带了情绪，它辨别俗世的能力还不是很强，只觉得那些人害死了那个人类，所以都是坏人。
还是白亚一针见血，“所以你就天天去骚扰那些人类，还把几个人弄伤了？”
说到这个，小狐狸露了些心虚，它似乎也知道这做法是不对的，却又不知怎么辩解，只能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从简单的对话中，舅甥二人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至于那些人什么抛尸，这还是得等法医的坚定结果出来才能推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