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说是大师， 分明就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学生，展飞恒心里嘀咕有些怀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摆出一个有求于人的正常姿态， 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
比起这少年从小经历过什么悲惨的事， 白亚的最终目的也只不过是在收集资料，所以询问得格外详细且尖锐刻薄， 一度逼得少年几乎要忍不住暴跳起来了。
然而，“问了也白问，都 是些没啥可用的。”结束后他下了一个非常冷漠又无情的结论，看少年脸面脖子粗，他补充一句， “放心，你的事我会尽量帮你的，在实不行我可以用外力强制帮你‘看不见’那些东西。”他拍胸保证。
“……什么叫‘外力强制’？”少年问得特别谨慎，带着不信任的戒备盯着这屋里人。
白亚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森森， 一脸阴笑， “就是弄瞎你的双眼， 这不就看不见了嘛。”
说完还特别无辜地耸耸肩， 把人气得差点就甩门而去了。
好在菌菌捡回来那棵小草精可能是睡查还是怎样，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小兜里蹦了出来， 好巧不巧就蹦到了展飞恒的面前， 吓得他“卧槽”一声， 整个人缩到了沙发上，满脸的惊恐，哪里还记得刚才被捉弄的气恼。
“小草乖乖呀！”瞧见吓着小客人了，菌菌特别有责任感凑上前将那株不明就理的小草精一把拽起， 放到靠楚曦这边的桌面上，教育了两句，“不能吓人呀。”
要说这株小草精也是神奇，一着地不管是哪儿瞬间就扎根，但被拔起来又还活着，生命力顽强地完全正面地演绎了‘草’的本质。
小草精这些天没啥变化，还是那么小小一株再加一对西瓜籽大小的小圆眼，溜溜的但没有焦点，仿佛只是装饰用的。
这还不算刺激，白亚瞧着小草精了才想起小火狐狸还被收在他的乾坤袋里呢，那乾坤袋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小狐狸毕竟是鲜活的小生命，在里头待久了难受不说，还有损害。
小狐狸可能并不知道屋里还有外人，‘嗖’的一下熟练地窜了出来，在落地前完美地释放了从一只白色的狐狸化成人形的过程，玄幻而又美丽。
但，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展飞恒小帅哥直接僵在了那里，双眼圆瞪，一动不动。
“完了，这是吓傻了吗？”白亚靠坐在他的专属位置上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负责任的话，也没打算去帮一下呆掉的人，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看人笑话的姿态。
菌菌教训完了小草精扭头就看到小狐狸，笑得很是开心，“狐狐呀。”然后就听到小舅舅的话，转头看到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客人呆在那儿，特别暖心地凑上前去用那软软的小肉手拍拍他，“不怕怕呀，小狐狐乖乖的呀。”
展飞恒机械式的扭动脖子，低眼看着面前笑得甜甜的小团子，小团子的笑脸融化了他的瞬间升起的恐惧，这才知道咽咽口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想也没想就本能地往她再靠近一点，似乎这样才让他觉是安心。
强硬地撑着，“不、不怕。”
从小被吓到大的，没吓得好胆量，反倒吓出了心里阴影，畏惧着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然而，这屋里的其他人却都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大惊小怪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很严重的 羞辱，这种体验从来没有过，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难受。
瞧着展飞恒的反应，白亚已经能想到这少年过去的境遇，扭头对着自家那依然一副淡然模样的小外甥挤眉弄眼：这人要知道菌菌才是灵妖中最大的BOSS，他还敢这么靠近吗？
楚曦无视他那无聊的眼神交流，把化成人形有几秒呆滞还反应不过来的小狐狸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小狐狸这会儿逐渐回过神来，一下子就嗅到了不熟悉的人类气息，果然全身瞬间就绷紧了，如果是狐狸状，估计全身毛都炸起来了吧。
还是楚曦有先见之明一把按住了它，这才没有尖叫着蹦着窜出去找角落躲起来。轻轻拍拍全身紧绷的小狐狸，“别紧张，那是我们的客人。”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却莫名的有着安抚的作用。小狐狸抬眼看他，狭长的狐狸眼透着几分可怜兮兮。
小狐狸人形长得非常漂亮，五官都十分精致出挑精致，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尤其出色，像是会勾魂似的，不能直视太久。大多数的狐狸眼都是棕色的，它的却十分罕见，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楚曦轻轻拍拍它的头，“不怕。”
他的话，让小狐狸逐渐地放松了下来，看得那头懒洋洋的白亚酸溜溜的，“跟着我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乖。”说来也奇怪，平时小狐狸跟在他身的时候最长，可小狐狸却更信任楚曦似的，比较黏他。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捉妖师所以就被讨厌了？
屋里的气氛，逐渐从紧张恢复到表面的平静，不喜欢人类的小狐狸一双毛茸茸的尖耳朵偶尔动一下，虽然面上看起来随意了，但实际上仍在注意着对面陌生人类的一举一动。
这头从小害怕这些不明生物的展飞恒，也戒备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这些东西，但他逐渐发觉似乎真的没有威胁时，紧蹦的情绪才逐渐地恢复平静。
菌菌是个不会看气氛的小蘑菇，一屋子都是她喜欢的，所以特别开心，笑得甜美又可爱，拉拉似乎没那么僵硬的小客人，“快要吃饭饭了呀，飞飞也一起呀？”
为了不喊错，被改口换了名字。
展飞恒正要开口拒绝，没想到对面的少年淡淡的，却开了口邀请，“吃完饭晚再回去吧。”反正这个时候早就没课了吧。
这里有让自己紧张到害怕的东西，展飞恒恨得不立马飞奔离开以后再也不要靠近这里，可却鬼使神差地点头，“啊……好。”答应了下来。
临近晚饭的时候，楚曦在菌菌水汪汪大眼攻略下，主动拨打了父亲的电话，询问他们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换来那头一如既往带着歉意的回答。
收了电话，他按了按小蘑菇的头，“乔乔他们今天不回来吃饭，让菌菌多吃些。”
虽然是她提出来的，听到结果也不失望，很爽快地点头，“嗯呀。”
一起吃饭人多热闹她高兴，不来回她也不 会失望，这就是菌菌简单的小思维。
大约是一起喝了下午茶，又玩闹了两小时，菌菌俨然把初次上门的展飞恒当作自己人了，吃着饭还时不时抬头冲人家笑，“好吃呀？”
在录制节目时总有小胖墩缠着，她其实还没正经和展飞恒一起玩过，所以关系还没有今天这短短半个小下午来得深厚。
多亏有了菌菌，展飞恒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怕躺在桌面时不时甩一下叶子的那草精，也不畏惧如人类一样坐在那里手握筷子却顶着两只毛茸茸尖耳朵的狐狸妖了。
这是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从来没试过如此近距离却不被伤害的，又新奇又心安。
闻家的饭桌上很欢乐，尽管几乎有一半不是人类，还有一个时常冷淡性格的主人家，但气氛却特别的好，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放松下来跟着享受美食的诱惑。
这种氛围，在展家从来没有过的。
回小家，他的母亲常年都是幽怨的，在她身上从来看不到正面的情绪，只有两个人的饭桌也时常让他觉得压抑难受；而回到展家，除了压抑之外，还要处处小心谨慎，他需要坦然接受来自本家那些人的奚落与嘲讽，还要地方那些人的明里暗里的算计，即便饭桌上，也要看别人的脸色下饭。
小时候没有办法，他害怕时就忍着饥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长大了些，他宁可在学校多待着，在路边随便吃些东西，也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对座着食不下咽。
也许是回忆太过苦涩难熬，此时又太过……自在，展飞恒眼睛有些泛酸，面对那小团子软软的笑得毫无算计的询问，他声音有些哑，“嗯，好吃。”
得到回应，菌菌可高兴了，身为小主人家，似乎本能的就有让人宾至如归的心情。其实她不知道，这个‘归’对于有些人而言，还不如不归。
吃过晚饭之后，展飞恒还是没能如愿离开，被拉着再次回到小暖阁去，白亚给他上了一堂小课，给他区分哪些危险有害——魑怪、展家附近散发着黑雾的那些东西；哪些可以不用在意，比如：这棵一拔就断的小草精，那只随便一个人类都能吓跑它的小狐狸。
还教他一些简单的区分方法，特别有用。
一堂课讲下来，原本急于离开的心情早就没了，展飞恒恨不得住下来多听多学，只用懂得越多，他才越不会恐惧害怕。
“那，我就先回去了，白、白老师。”告辞时，他的态度恭敬得宛如面对自己的授课老师。
在白亚掷出乾坤环而乾坤环在空中瞬间变在又自如地缩小时，他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个还是学生模样的男生，是有实力的。
白亚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别留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楚曦：“……”
第82章
展家主宅。
说是主宅， 其实几年前翻修过， 和全新的没什么区别，但某一些地方， 依然原封不动。
展飞恒是展家的小少爷， 却连配车司机都没有，其不受待见程度可见一斑。
吃过晚饭后有些晚了， 闻家的管家接收到家主的交待，便按排了司机将人给送回展家。闻家这一片算是富人区，但真正悠久的世家，并不在这一片，所以两家距离得有些远。
都是大家族， 不同的是，展家史更加源远流长且深不可测，不是闻凌这种不过短短几十年间发展起来的‘新人’可相提并论的。
身为展家小少爷的展飞恒，被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的闻家小少爷淡淡一句交待能驱使专车送他回来这事给打击得有些焉，同样都是小少爷， 闻家还远不如展家， 可待遇却宛如天壤之别， 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然而， 没等他从那幽怨中平复，进入主宅后就被展忠给叫住了， 展忠是展家的管家， 侍候着展家的掌控者， 无比忠心不二。
“恒少爷，先生找您。”
展忠从来都是规矩齐全的，即便是此时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就连语气中都透着不屑， 说出来的话依然十分得体，就像一个绅士，狗仗人势而获得高高在上的绅士。
展飞恒非常讨厌他。
“知道了。”倨傲地应了一句，看都没看对方，本能地抬头挺胸，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而什么管家什么管事不过都是狗腿的奴才。
他是从展家的正门回来的，住的却是后进院其中一座两层小层，很偏僻，但很安静。
只是这会儿，他需要穿过偌大而富丽的大厅，走过精美的回廊，走到那间这么多年几乎没来过的楼。
这里的客厅依然偌大而华丽，但比前厅更肃然。
展家真正的主人，此时就坐在那偌大壁画下，那张专属的椅子上，低着头看着手中文件样的东西，听到展中放轻了声音回，“先生，恒少爷回来了。”
他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后，手中翻了一页，看得很专心。展忠习以为常，带着恭敬退了下去，连一眼都没有留到站在一边的展飞恒。
偌大而明亮的客厅内恢复了原来安静，只有偶尔那很轻的翻页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展飞恒挺着胸站在那儿，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他以为自己又要站上一两个小时时，却听到一声不重不轻的声音，“坐。”
闻声他猛地抬起头望了过去，可那主座上的人依然还是那翻页的姿势，搭起的长腿甚至都没挪动过。
难道自己听错了吗？
展飞恒开始产生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但马上又推翻，随即又觉得自己耳力这么好怎么可能听错……就这么犹豫踌躇间，原本低着头的人缓缓地抬了起来。
能成为展家这种大家族掌控者的男人，觉静得宛如古井，幽深可怖。单单一个抬眼，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开 口，已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坐。”低沉内敛的声音，古井般没有一丝波澜，却吓得展飞恒腿一个哆嗦直接就坐下了。
少年不开声，展卓航又低下头翻着页，主动开了口，“去了闻家？”
突如其来的声音，展飞恒抬头望去，隔了好几米的那人没看他，那如芒在背的刺痛感才稍稍减去了些，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装作平静，“是的。”
觉得自己的回答过于简介容易误会带着情绪，他又加了一句，“去了。”
展卓航没有抬头，“你的事情解决了？”
被问得猝不及防，展飞恒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骨骼纤细的手在大腿两侧紧紧地撰着，咬着牙，眼珠子转动，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
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他在问什么？他要问什么？我应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
提问者似乎给足了时间对方，偌大的空间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安静，偶尔，能听到翻页声。
这人工作量还挺大。
当展航再一次抬首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展飞恒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还是知道了多少，小心谨慎地想着措辞与理由，生生地熬了这半小时也没把话给憋出来。
“怎么不回答？”
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是女生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声音了，可这种声音，却让人听得双腿发软。
展飞恒紧了紧拳头，“说、说什么？我……”后面那句‘我只是去找小伙伴玩’的借口戛然而止。
是了，这个男人无所不知的。
展家所有的人和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算私底下骂他一句他都一清二楚。如果像闻楚曦说的那样，展家以及附近那些怪物和他有关，那自己能看到怪物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这一次，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如实地改了口，“……白老师说、说小叔叔您找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