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玺剑君摇头。
“为师对这等毒所知甚少,只知其发作起来极为痛苦。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拥有净化天赋之人,才能帮他解毒。”
正在说话间,晚晚的余光瞥见紧闭的殿门下,有细细的血流出现。
“师尊!”晚晚往后退了一步,垂头盯着那些血迹,“为什么会有血?”
灵玺剑君蹙眉,立刻散出神识。
可这整座寒麟殿,就像被完全封闭了一般,他的神识不能探进去半分,连声音都不能听到,自然也就注意不到迟夙在里面是何种情形。
可这么多的血,蜿蜒着流出来,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瞧着触目惊心的。
晚晚不由得想起初见他时,在山洞里,白发红眸的少年,满手鲜血的模样。
他痛苦喘息,咬牙忍受,晚晚不知道那到底有多疼,但这次毒发,显然比那次要剧烈无数倍。
否则,他不会将整座寒麟殿彻底封闭。
晚晚的心忽地抽痛了一下,陌生而又尖锐的痛苦袭来,让她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
她来不及细想这感觉的由来,深吸一口气,劝诫自己,迟夙是她的任务对象,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师尊。”
灵玺剑君回头,看向晚晚。
她细眉挂着雪花,墨眸倒映着雪光,看向他时,竟生出几分凝然的冷肃。
“能否打开门?我想进去看看他。”
第43章 信任比爱情更重要
寒麟殿虽然设有结界,但这扇玄铁大门却是可以打开的。
灵玺剑君打开机关送晚晚进去后,拢着袖子站在寒麟殿前的冰天雪地里。
风雪卷起他的石青色长袍,猎猎作响。
他挥手幻出一片星图,盯着那颗寂寥的妖星看了良久,才轻声道:
“妖星降世,是福?是祸?”
他叹了一口气,“闻笙,你说呢?”
季闻笙自雪松后现出身形,朝灵玺剑君一礼。
“师尊,弟子不知是福是祸,只知事在人为。”
灵玺剑君淡笑看来,“你说的对,事在人为。也许,真的能避免一场什么灾难。”
季闻笙不语。
灵玺剑君提步欲离开,并示意他跟上。
“今日为师与归晚在屋中的一席话,你都听见了?”
季闻笙淡淡应道:“嗯。”
灵玺剑君脚步轻快,穿过一片雪松林,边走边道:
“如果真的是天命所归,如果应怜是那颗妖星,归晚就是那个命定之人。”
脚下的轻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季闻笙心中却一阵烦闷。
呵,命定之人…连师尊都说是命定,天意也太过弄人。
仿佛知道徒弟心中所想,灵玺剑君淡淡看来,
“应怜身中焚情,归晚神魂受损,如今又体质有异,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如若结成道侣,倒是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
灵玺剑君说的随意,似乎并未注意到季闻笙越来越冷然的脸色。
“但,瞧着归晚,似乎并无此意。”
季闻笙垂着眼睫,任雪粒落满肩头,跟在灵玺剑君身后慢慢走着。
“闻笙,我们师徒俩朝夕相处已有数年了,为师是看着你长大的,不说完全了解你,多少也能看出点你的不对劲来。
你从小就是个内敛的孩子,从来不肯向外人吐露出半分心事,倒是与以前的归晚很像。
可这次归晚回来后,你笑容变少了,心事也好像变多了——”
灵玺剑君回身看他,“是因为归晚和应怜吗?”
“师尊…”
季闻笙脚步一顿,连心跳都乱了,似解释,又似掩饰,“弟子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有情道,又有何分别?”
灵玺剑君不在意地笑,目光掠过爱徒温润如玉的脸,落在不远处的光明峰顶。
“归晚这孩子说的对,无情即是有情,有情亦是无情,你修了无情道,可灵台依旧生出了情丝。”
他叹息,“世间最难,唯一情字。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季闻笙想起这些年听过的有关灵玺剑君与流光剑尊因一女子不和的传言,心下微动。
“师尊,您修无情道数百年,也生过情丝吗?”
“自然。”灵玺剑君毫不犹豫地承认,“一个人若无情无爱,便不能称之为人,也不能生出最通透的剑心。这一番寒彻骨,为师尝到了,只可惜啊,她最终也没有选择为师。”
暮雪已停,残阳铺洒,满地雪光晶莹。
季闻笙看见覆着积雪的寒松上,一只松鼠倏忽腾跃而过,惊起碎雪簌簌。
“那师尊您可曾后悔?”灵玺剑君回答得痛快:“不曾。”
季闻笙好奇:“为何?”
又是一阵碎雪落下,松鼠脚下打了滑,竟从梢头跌落。
灵玺剑君伸手接住,将其放在树枝上站好。
男人回过头,面上清寒幽邃,衣袂飘然,微微一笑,“有时候,信任比爱情,对为师来说更重要。”
季闻笙一愣,他可是听说,当年师尊与流光剑尊为了那名女子大打出手,削平了整座灵剑峰,彻底翻脸。
整个太和仙门的长老们都知道这段辛秘,形容当时两人的大战,堪称惊天动地,日月变色,差点将整个太和仙门毁于一旦。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并无人知晓。
而那名女子不知是消失了还是离开了,自此便再未出现过,也无人知其行踪。
从那以后,非必要场合,灵玺剑君与流光剑尊再不碰面,即便遇见,也无任何交流。
灵玺剑君自此隐退,收徒数量极少,门下一派清冷;与灵玺剑君相反,流光剑君开始壮大杀戮剑道,终成剑道至尊。
而灵剑峰,也一分为二,一半属于怀柔剑道,称为南峰;一半属于杀戮剑道,称为北峰。
第44章 你能给我一只蝴蝶吗?
寒麟殿。
迟夙坐在用来镇压邪物的镇妖法镜下,任由法镜释放出灵光来攻击自己。
这是太和仙门传下来千年之久的镇妖法镜,打在他身上如同入了虚空,不见半分效果。
妖魄蠢蠢欲动,仙骨不停地簇拥上去压制,又被妖魄击得粉碎,便是在这轮回周转中,铺天盖地的痛楚袭来,迟夙痛不欲生。
他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鲜红的,温热的血,顺着冰面缓缓流淌。
他早已露出了几分妖相,银发倾泻而下,如霜雪一般覆盖了满地。
他知道,这次的反噬,将会更严重些。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看到她时,心中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坐在地上,透过冰面的反光看到自己已经妖化的红眸,甚至看到自己的眉心,都化出了红痕。
若再不解毒,他将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会彻底妖化。
他强行运功,越来越多的血迹从他身下流出,一袭雪衣被染成红色,连那银发的发梢,都泡在血里。
可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
晚晚进了寒麟殿,被挡在结界外。
结界内的情形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但她知道迟夙就在里面。
脚下依旧有血迹蜿蜒流出,这代表着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她试图破开结界,但结界是迟夙用妖法布下,她根本就不可能破开。
晚晚有点担心,流了这么多的血,他会不会死在里面。
心头的刺痛感再次传来,晚晚拍打着结界,高声唤他:
“迟夙?”
“迟夙,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没有回应。
“迟夙,你还活着吗?能不能说句话?”
仍旧是死气沉沉的。
晚晚见过他毒发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为何不愿意打开结界。
“迟夙,你不说话也可以,总得弄出点动静来吧,否则我会认为你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晚晚便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