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照月一剑,从一片漆黑中劈出一弧月光,黑方主帅凝结的虚影被凛然剑气劈散在空中,荆饮月脚踏生门,照月如雪,看向齐风,淡声道,“下一步。”
清冷如玉的声音响起,在他极为冷静的态度影响下,齐风嗡嗡作响的脑袋找回了一点思路,“等、等等,我想想……”
游溪摸出三颗灵石,飞速掐诀,打向空中的沙漏,沙子流逝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不少,她道,“你慢慢想,我们还有时间。”
这话让齐风彻底冷静下来,太好了,还有时间!
大家同心协力,为了破阵都这么尽力了,他一定不能拖后腿。
他强迫自己专注看向棋盘,推演接下来几步红方该怎么走。
这下,谁也没有出声打扰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漏点滴漏下,就在最后一缕沙将落下的时候,他猛地高喊一声:“我知道了!”
“车一平三!”
“哈哈,对面慢了。”
“没棋可走了吧?”
“我们翻盘了!”
靠着荆饮月守阵,游溪辨位,齐风步步为营,终于赢下了这局残局。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棋盘发出一声震响,黑子、棋盘和变动的阵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他们赢了。
他内心的成就感攀上顶峰,下意识就想和旁边的游溪击掌,和同伴分享这种喜悦。
“游姑娘,我们——”
刚伸出手,就见穿着绿罗裙的姑娘拎着裙子,风一样冲进去了阵中,“师兄!”
齐风:……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将剩下的话说完,“做到了……”
五姐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没有打击他,还出言缓解他的尴尬:“做的不错。”
齐风这才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满头的汗,“姐,你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
那一步棋的计算之差,若不是荆饮月足够冷静,游溪又帮忙拖延了时间,他真要害了他们所有人了。
他看向奔向荆饮月的游溪,心中涌上淡淡的羡慕,又有些酸涩,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很相配,站在一起时,就如一对璧人。
在他们面前,让人感觉,他就像是插不进去的外人。他有些灰心丧气,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右手按上的那块青砖,却突然凹陷了下去。
齐风猛地低头,他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
空间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循声望去,就见游溪和荆饮月待的地方,地面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空洞,转眼就将两人吞噬,他甚至连站都没来得及站起来,两人就不见了。
“五、五姐,我、我好像闯祸了……”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害两人被机关吞没。齐风说话都结巴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懊丧不已,刚刚破解了这棋局,还来不及高兴呢,就发生这种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狠狠拍了一下,“我这手怎么这么霉呢?”
还要再打时,五姐按住了他的手:“弟弟,站起来。”
齐风慌忙抬头。
五姐道:“游姑娘对阵法颇有研究,又机敏过人,不一定会有事,现在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他们。”
齐风点点头,“姐,你说得对,可咱们该从哪里找起?”
他按下机关的地方已经卡死,只剩下一块凹下去的砖块,他扣了半天也毫无动静,沮丧道:“这机关好像没用了。”
齐五姐走到两人落下的地方,那漆黑空洞消失,地砖已恢复如初,她仔细研究地砖的纹路,半晌道:“咦,这里有些不对劲……”
……
昏暗甬道中,乌九明一行人也在寻找出路。
芳玲步步紧跟乌九明,脸色发白,如同惊弓之鸟,想到刚才的事,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刚才他们抢着进了左边这条路,走了不远,便闻到一阵迷幻花粉的味道。她意识到中招时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那阵花粉味道消退,醒来时,她躺在乌九明怀里。
乌九明告诉她,她受花粉的影响不重,只是对他说了几句胡话就昏睡过去,在这期间,他一直保护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芳玲有些感动,但感动之余,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好问他:“那你呢?九明,你没事吗?”
乌九明道:“我血脉特殊,不受迷幻花的影响。”
芳玲脑子一懵,他明明察觉到了迷幻花粉,为什么不提醒她,而是放任她被花粉影响呢?
她的神色变化逃不过乌九明的眼睛,他缓缓拂过芳玲的长发,低声问:“在想什么?”
芳玲浑身一颤,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离开玉山宗,恢复少主身份后的乌九明,变得有些捉摸不定,有时让她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但乌九明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关切,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扯起嘴角,想回以笑容,却听不远处惨叫一声。
抬头一看,是那个叫成难的弟子,拔剑捅伤了他同行的师妹。
她因为心有提防,中毒程度不深,很快清醒过来,而成难被影响程度很深,嘴里喊着:“游溪,给我哥赔命!”
他将师妹珍儿当成了游溪,一剑捅伤了她。
珍儿惨叫一声,被刺伤了腹部,捂着伤口仓皇逃命,跑了没几步就跌倒在地,在地上爬着蠕动几步,看起来好不凄惨。
“道友,救……”珍儿绝望抬起头,颤抖着伸出满是血的手,向芳玲求助,“救救我,求求你们……”
她身后,成难缓步走来,甬道中昏暗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看起来如同扭曲狰狞的恶兽,他红着眼,冰冷的剑锋缓缓靠近了珍儿的脖子。
“成师弟,我是你师妹啊!你看清楚!”
然而成难深陷幻觉之中,一心想为成仙报仇,把师妹当成了游溪,杀心坚决,一点都不为她的话动摇。
见他根本听不进去,珍儿此时才深深后悔,为什么要撺掇成难来溪水镇找游溪报仇,真人都已经出面,她为什么还要出头,显得自己很能?
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害了自己。
动弹不得的珍儿发出一阵绝望的悲鸣。
“九明,咱们不阻止他吗?”芳玲有些迟疑地问。
在她看来,这两人也算是他们的临时队友,他们被困在这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眼睁睁看着他们内讧,难道都不阻止一下吗?
乌九明没说话,眼神一片冷漠。
这两人内讧,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往旁边侧了侧身,不想血溅在自己身上,弄脏了他雪白的衣摆。
那一刻,芳玲终于发现,她以前认识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乌九明,根本不存在,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突然之间,站在昏暗的甬道内,她全身发寒。
如果珍儿死了,成难发疯,这封闭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她和乌九明两人,芳玲竟有些下意识地害怕跟他独处。
她忍不住出手了。
撷芳铃的铃声唤醒了成难,救下了珍儿的性命,在给珍儿处理过伤口后,四人继续前行。
珍儿也不敢再靠近成难了,她亦步亦趋跟在芳玲身边,也不敢靠得太近,内心只盼着赶紧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然而一路走来,他们又遇到了许多陷阱机关,靠着芳玲的法宝,都数次险象环生。
经过一路艰难,几人终于已经意识到,左边这条路根本不是什么捷径,分明是游溪故意误导,他们走错了!
芳玲暗地里咬碎了牙。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法宝用完了。”长长的通道似乎走不到尽头,不知过了多久以后,芳玲摸着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有点绝望。
这甬道中的机关十分隐蔽,防不胜防,一个不慎,他们只能用法宝走一步试探一步,芳玲带出来的法宝虽多,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可从刚才开始,乌九明一直袖手旁观,他不出手,芳玲更不敢相信另外俩人,这两人一看不靠谱,她可不敢把性命托付给他们。
“九明,前面该怎么走?”芳玲忍不住问。
明明在天机院时,占数、机关、推衍这些方面,乌九明都表现出极高的天赋,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苦修多年的同门都比下去了,这些机关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乌九明折扇轻摇,道:“这本是一条死路,这些机关无法拆解,都是触之即死的杀局,就算我能看出来机关在哪,又有什么用呢?”
就连他们的回头路也已经被机关堵死了。
芳玲脸色一白。
成难听完,骂道,“都怪你们要走这条路,要不是跟着你们走,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师妹也不至于受伤了!”
珍儿一听,脸都气到扭曲了。
明明是他砍了自己,现在他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可她还不敢反驳他,现在四个人里她最弱势,受了伤俨然要成为拖累,要是这三个人不管她了,她肯定活不下来。
芳玲:“明明是你抢着要进来的!”
成难:“就算是我进来的,你们为什么要跟着进来?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吗?要不是你们拖累,这些机关根本拦不住我!”
芳玲:“你——”
头一次碰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她气得胃疼。
乌九明见状,折扇收拢,脚步前踏,在成难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斜前方一扔。
“啊!!!”
他将人精准扔在了隐藏的机关上,锐利的刀刃飞速滚过,切掉了成难一条手臂!
他惨叫着滚向前,地上又冒出一排机关,将他两条腿都刺成了筛子,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在狭窄甬道中,令人作呕。
成难的惨叫声中,芳玲和珍儿脸上都褪尽了血色。
这人虽然讨厌,但是亲眼看到他像一块死肉被钉在机关上,血流不停,哀嚎不止,也未免有点过于刺激了。
唯有乌九明神色淡定:“玲儿,别生气,我帮你教训他了。”
芳玲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为了自己出气,一时又有些感动。
她挨着乌九明,眼眶微微发热,“九明,你对我真好。”
“好了。”乌九明摸了摸她的发尾:“机关已除,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