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无恙!”
糜月从梦中气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坐起,床板被她锤得邦邦响。
小薄被子从身上滑落,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格,普照在她的脸颊上,她揉了下酸涩的眼睛,看清了周围的陈设,身下床榻真实的触感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变小了,她现在在悬海阁,距离桐花秘境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糜月捂着酸涨的脑袋,眼皮哭得还有些发肿。
她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时至今日,她对桐花秘境的事仍无法释怀。
她初见那少年时,觉得他虽不善言辞,但看着清正端直,所修的剑招也带着一股凛然浩然,不似奸恶之徒。
她没想到自己不但看走了眼,甚至都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初在无涯宫啃了她花瓣的谢无恙。
如果不是他最后拿走了那颗定元珠,她就会把那颗定元珠送给娘亲。
或许在娘亲被害时,她就能第一时间通过定元珠,找到娘亲所在的位置和方向,或许娘亲就不会死……
糜月如今想起这事来,都想给自己两巴掌,更想给谢无恙两巴掌。
谢无恙这个黑心莲!小人!伪君子!啃伤了她的花瓣不说,还趁她神志不清时,抢走了她的定元珠。
昨日,他还用剑柄打她,还把她捆成粽子,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陈年旧账摞在一起,糜月一肚子窝火。
想想还要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更是膈应不已。
她要回家,回烬花宫……
糜月撑着床沿跳下床,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打开衣柜,看着柜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裙子,她动作一顿,有点疑惑。
她昨天有叠过裙子吗?
难道……她昨晚梦游了?梦游还能收拾房间,这是什么毛病?
小姑娘捏着下巴沉思时,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
“月月你醒了?方才你在唤我?”
来人的嗓音一贯的清淡温和,仿佛昨日欺负她的人与他无关。
“……”
糜月关上衣柜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早嗝屁,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气伤神又费力,我若气死谁如意?①’
肯定是他谢无恙最如意!
糜月咬牙,为了功法,她再忍一个月。
倘若下个满月之日,她还没有找到功法,她就回家!
“咚——”
屋门被小姑娘倏地踹开,谢无恙还保持敲门的姿势,糜月瞪他一眼,灵敏矫健地从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谢无恙看着小姑娘越过他,踮起脚去桌案上倒了杯水,喝完重重放下,转身便要走。
“你不吃早膳了?”
“不吃。”小姑娘说话清脆果断,显然还带着气性。
“……”
眼见她就要跨出门去,谢无恙叫住她:“等等。”
小姑娘转身,把两只手腕靠在一起,破罐破摔地仰头看他:“不想让我乱跑,那就继续把我绑起来啊。反正现在的我也打不过你,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糜月暗暗咬牙,她就知道他之前种种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铸剑大会上引出“糜月”,这不,铸剑大会过去还没几天,本性就暴露了。
小团子的眼神愤怒倔强,嘴上说着把她绑起来,俨然还在同他置气。
谢无恙想到昨日她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很难哄好了。
他想到什么,右手轻抬,有什么东西落在糜月的掌心,不是捆绑她的灵丝,而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玉牌。
“这是我的身份玉牒,你拿着它,在宗里可以随意走动,不必再钻狗洞。”谢无恙低声道
糜月捏着那玉牌看了一眼,轻咬唇瓣。
她才不会再被他的假惺惺收买了。
尽管一点也不想碰他的东西,但这玉牌……确实对她找功法有用,糜月反手揣进怀里,随即一声不吭地抱着月饼转身就走。
谢无恙看着小姑娘快步跑远的背影,吩咐侍从将没有动过的膳食撤下去。
……
程令飞趴在竹榻上,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天一夜了,连下床如厕都得扶着墙,才能勉强走动。
他看着旁边保持着打坐姿势一动不动的夏沥,满脸的钦佩:“师姐,你真是铁打的啊,你那……那块儿,就不痛吗?”
夏沥闭着眼睛,语气毫无波澜:“痛着痛着就没感觉了。”
“你牛。”
程令飞比出一根大拇指,什么时候他才能学会师姐身上这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松弛感。
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哒哒哒,程令飞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跑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门缝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姑娘溜圆的杏眼瞅瞅夏沥,又瞅瞅床榻上的他:“你们……还好吗?”
第29章 好像给她当侍宫也不错。……
“小不点,还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看看我们,”
程令飞本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撑了一半放弃了又瘫回去,唉声叹气,“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的屁股都快开花了。”
夏沥瞥他:“关月月什么事,此事的起因还不是你想试蛟龙鼎?”
话是这么说,但糜月心里知道,神龙鼎之所以爆炸是她误把霹雳弹投了进去,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被当场捉住。
她心里过意不去,慢慢走上前,把手里攥着的小玉瓶递到夏沥手中,有些扭捏道:“这药膏是……娘亲给我的,祛疤消肿很好用,夏沥姐姐,你试试,不要留疤了。”
合欢宗出品的养颜膏,效果自不必多说,轻轻一抹,绝对不会留疤。
糜月想着,反正他们现在都以为她是烬花宫主的女儿,那她不如将错就错,不管是烬花宫主的女儿,还是烬花宫普通弟子的女儿,对她伪装身份而言都没有差别。
夏沥握着小玉瓶有些愣神。
“噗……”
程令飞笑出声来,“你给她送膏药?你不知道师姐她最喜欢留疤了。”
最喜欢留疤?
糜月怎么这句话她明明听得懂,但又听不懂?
夏沥的确有留疤的习惯,没想过要祛除它们,体修也是剑修必备的修炼,每次外出历练除妖,所受的伤都会在她身上留下浅淡的疤,她把这些伤疤当成训诫,引以为戒。
程令飞还等着小姑娘再掏出一瓶来送她,结果小姑娘往夏沥身边一坐,压根没有过来的念头:“我的呢?为什么只她有,我没有?”
糜月摊手:“就一瓶。”
“师姐,那你不用的话就给我吧。”
烬花宫主给的药膏那肯定是好东西,程令飞厚着脸皮朝夏沥讨要,臀部是男修的第二张脸,虽然他的第一张脸已经足够俊朗了,但他的玉臀也需要好好呵护。
“谁说我不用。”
夏沥唰地一下把屏风拉上,将自己和程令飞的竹榻阻隔开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后,俩人低声讨论的声音传来:“月月你帮我看看,那块伤疤不好看,我便把那块祛掉。”
小姑娘还很认真地回答:“这块吧,那块伤疤长得居然像朵花诶,你是怎么伤到的?我也想要……”
“……”
程令飞: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夏沥擦完之后,到底给他留了半瓶膏药,从屏风上方抛了过去。
糜月环顾四周,她睡习惯了宽敞奢华的宫殿,乍一看这样大通铺的竹屋,虽然感觉小了点,但也别有雅致,至少没有谢无恙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在。
她认真地问:“夏沥姐姐,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住吗?”
“可以是可以,但……师叔会同意吗?”
夏沥起初和她一起回宗门时,就想着让她和自己住一处更方便,但她觉得师叔不会答应。
“我想住在哪里便住哪里,何需经过他同意?”
夏沥看着小姑娘明显气咻咻的表情,想来是师叔因为她和他们擅闯长老府的事训斥了小姑娘,孩子还在跟师叔闹脾气。
她于是换个了话题:“月月,你饿不饿?”
“有点……”
糜月摸了摸肚子,眼见都中午了,她因为和谢无恙置气,早膳都没有吃。
“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弟子食堂?”
糜月迷惑:“弟子食堂?”
夏沥合衣起身:“走,我带你去食堂用膳。”
……
辟谷丹需要花费灵石,口感也不敢恭维,若非必要,夏沥他们平时都是去食堂里用饭的。
一听她们要去食堂,程令飞也挣扎着从竹榻上起身,那瓶药膏的确管用,半瓶擦下去,红肿消退了不少,他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独自走路了,就是姿势一瘸一拐,不太雅观。
夏沥不忘给师叔发了个传音纸鹤,告诉他月月随他们去弟子食堂吃饭这件事。
谢无恙正在暖阁里等糜月回来吃饭,桌案上摆着都是她爱吃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