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一米九的青年从彩色的光晕中出现时，摆出了个相当可爱的pose。
　　“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六眼，你们可靠的五条悟老师哦！”
　　青年弯下腰，好奇的凑向另一个十三岁的自己。
　　“哇，居然真的是‘我’欸！好神奇！一个世界上真的可以同时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吗？”
　　青年悟捏着下巴，新奇的隔着眼罩打量着面无表情还是个矮个子的自己。
　　说是矮个子，其实也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在十三岁这个国一即将毕业的年龄，是相当出众的身高。
　　“当然不行。”围观了这场召唤的太宰治捧着茶杯，微笑的模样特别人畜无害，“因为你虽然还是人类，本质上却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卡牌】了。”
　　“我记得你。”青年悟接过话茬，“你和绫子一起出现过，当时她说你是她捉到的……储备粮？”
　　青年好听的尾音被挑起，像是个明晃晃的小钩子，可爱，却内容不善。
　　即使被揭了些底儿，太宰仍是丝毫不慌：“当然，我现在也可以是绫子的储备粮。”
　　“真不得了。”青年绕过“自己”，扑到了一直保持沉默围观立场的少女身上猛蹭撒娇，“没想到最后真的变成绫子的人了欸，绫子会对老师负责的吧……我在这个世界可是无依无靠只有你了——”
　　绫子抬手搓了搓大猫猫的脑袋：“好啦好啦我知道，悟不会对你怎样的，悟老师不必如此。”
　　耍宝的青年悟唇角抿了起来，不满的直起身：“绫子也稍微陪老师玩一会儿嘛。”
　　“一把年纪了还要人陪玩，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悟少年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将一沓文件递给了青年的自己，“要么一直保持卡牌状态，要么作为五条家的另一个【五条悟】生活下去。这是作为人类生活所需要知晓的契约。”
　　少年说着说着便有了几分家主的气势。
　　“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毕竟在隔壁世界似乎也挺辛苦的，想要休息就好好休息，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如果要作为咒术师行动，希望你能考虑到五条家的立场来行动。你想做的事情大概率也是我想做的事情，但后续处理起来比较耗时的事情还请你做之前三思。”
　　“对这些条款没意见的话就签字吧。”
　　青年悟虽然戴着眼罩，但只看逐渐张开的嘴巴，都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你……真的是我？”比起手中的条款，卡牌悟更惊诧于这个世界的自己言行举止之间表现出的沉稳成熟，“等等，你们这个年龄……父亲和母亲呢？！”
　　他的六眼看遍了整个宅邸，都没找到那两个熟悉的人的咒力残留。
　　顿时心惊胆战脑补了不少父母早逝后身为兄长的自己拉扯妹妹长大不得不成熟起来的心酸历程。
　　“别乱想了。”悟少年双手插兜，懒洋洋的靠着身后的桌子，“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在乡下老家养老呢。”
　　“这个五条家，素来是我说得算。”悟少年瞥了一眼绫子，继续望向了戴着眼罩的成年自己，“嘛，等绫子熟悉事务之后，家主就是两个人了。看来你的世界里，家主一直都是父亲大人？”
　　“虽然实权家主是我。”青年悟摊手，“毕竟很多琐事都很麻烦嘛——”
　　“琐事可以交给属下。”悟少年眼神发冷，“父亲还是和母亲一起在乡下养老比较合适。我也懒得和你定下什么束缚，反正你是绫子的卡牌受到她的支配绝不会背叛她的，对吧？”
　　“当然。你知道的真多。”
　　“呵，嫉妒了吗？”
　　“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把父母给软禁起来的家伙啊。”青年悟拉下眼罩，第三双六眼出现在这个和室内，冰冷阴郁，“虽然我确实不算什么正常人，但你居然连父母都能出手……是不是也太扭曲了些？”
　　“扭曲？你是指那些狗屁正论吗？”少年悟对上成年的自己，平时藏在心底、绝不会在妹妹面前轻易流露出的、桀骜尖锐傲慢如无情神明般的疏冷气质，在此时一览无遗，“在我的世界里，只有绫子和她带来的一切值得特殊照顾，其他的一切都随我的喜好而来就行，你有什么问题吗，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还自以为是的‘我’？”
　　一大一小两位五条悟的六眼相对，气氛逐渐尖锐起来。
　　在大小白猫直接动手拆家之前，太宰瞅着不打算出手、将一切都交给了悟少年解决的绫子，叹了口气。
　　嘛，兄长之间的问题确实需要他们自行解决，男人们之间打一架往往能解决很多问题，他们又是“自己”，天资卓绝实力高强智商超群，定然已经在四目交织中确认了一次性解决矛盾的办法。
　　但是真的打起来的话……后院又要翻修了吧？
　　而且首领宰也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说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太宰治出声打断了即将伸爪互殴的两只悟猫猫，无辜眨眼，“这个宅子的人被悟少爷换过一批，知晓真相的都不敢说……”
　　迪亚利亚和中也猫猫一起抖了抖小尖耳，对这个八卦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关于七年前，家主更迭事件的起因。”
　　眼瞅着两位天花板悟哥准备互殴拆家都能面不改色的绫子，在听到“七年前”这个时间点时，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即变得阴沉了下来。
　　甚至还杀气四溢的握紧了拳头，看起来非常想去揍个人。


第70章
　　带着所谓的“前世记忆”而出生时，绫子立即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咒术界最强的男人，就是她身边这个和她一样蹬着小短腿的婴儿。
　　他们是……双生子……
　　和一出生就有着六眼与强大咒力的双子不同，绫子是个普通到不合理的普通人。
　　大概是记忆的影响，绫子总觉得自己应该以成年人的思维进行思考。
　　可是矛盾也因此出现了——她确实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而已。
　　双子的不详、她的无所适从、珍贵的六眼……
　　在这个不需要废物的咒术师家族里，她注定与自己的双子分开。
　　她出生后没多久，在不确定能否觉醒除无下限之外的术式之前，五条家不可能亏待她。
　　只不过是将两个孩子分开养大了而已。
　　反正，就算她觉醒了别的术式，也比不过祖传的无下限。
　　而她就算继承了无下限术式也是浪费……没有六眼，无下限术式基本废物。
　　咒术师家族的孩子一般会在四五六岁觉醒术式，绫子在五岁的时候被确认了她的术式，正是于她而言的废物术式——无下限。
　　她听到了家族的叹息，看到了某些人眼中的讥诮与不怎么掩饰的恶意。
　　然后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美眸。
　　那双被全家人瞩目的六眼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什么对亲情的眷恋。
　　只不过是年幼的无情神明，藏在孩童无垢的明眸之后，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罢了。
　　一切都会在六眼之前无所遁形，所以五条家的人既狂热的仰赖着这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又无比敬畏恐惧着那双奇诡的眼睛。
　　绫子奇异的没有对那双眼睛产生任何特殊的心理。
　　见到五岁的双子时，内心也只有“这家伙应该在这个家里过得还行吧。”这样的念头闪过。
　　五条家的人都没有亏待她，当然也不可能怠慢了注定成为最强光耀全家的六眼。
　　但是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她身边的流言蜚语就从半遮半掩变得直白伤人了起来。
　　“是废物呢。”
　　“如果双子都是最强，那还得了啊。”
　　“听说双生子之所以一强一弱，是因为在胎儿状态时，强大的那个夺走了弱小的那个的营养，所以强者更强，弱者更弱耶。”
　　“感觉像是养蛊哦，好恶心别说了——”
　　“反正绫子小姐这辈子也只能是个普通人啦。”
　　“怎么会呢，好歹也是有着五条家的血脉，多少人家抢着要啊。”
　　“真羡慕，就算是废物，只要靠着血脉就能衣食无忧了呢。”
　　绫子漠然的听着那些故意在自己附近嚼舌根的佣人。
　　五条家并非铁桶一块，六眼的诞生让一些人慌了神，竟然能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恶毒到这种地步——
　　人的实力可以废物，但是三观与心境不能堕落。
　　他们在离间她和五条家，试图让她怨恨自己的双子，或者自甘堕落将自己人生的价值只定义在“嫁做人妇延续血脉”的狭隘角落里。
　　未来会憎恨五条家、被人利用着与最强双子作对吗？
　　未来会卷入男女争宠的旋涡，被某个男人掌控一生吗？
　　绫子“成年人的记忆”让她在这样的精神欺凌误导中艰难的稳住了心态。但是事实呢？事实就是她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
　　至少……不要成为一个偏激叛逆伤害他人无能狂吠的人吧。
　　无能就无能，但不能狼狈到那种地步。即使咒力低微术式废物，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也可以有别的生存方式的，对吧？
　　但还是会难过得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而那些泪痕似乎让佣人们更加兴高采烈了。
　　她在衣食无忧的孤独中，深深的体会到了成年人们对于一个孩童得寸进尺毫无人性的恶意。
　　不要去想，不要动摇，不能被恶意吞噬——
　　她的战斗或许没有咒力直接碰撞来得直白激昂，但她不能在精神层面输掉……一旦输掉她就会彻底坏掉了，所以不可以！
　　五条家的废物大小姐愈加沉默阴郁了。
　　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逐渐自闭起来。
　　至于去寻求帮助……她要怎么说呢？那些佣人们说的确实都是实话，即使拜托父母换掉这批人，能从根本改变她的废物吗？
　　而她的双子……也还是个孩子呢，她怎么可能去依赖一个除了强大之外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似乎也有谁为她打抱不平，埋怨那些人言辞的过分，安慰她一切都会好。
　　她也曾在这温柔的话语中动摇，然后在某天听到了真相。
　　“那孩子真是好懂啊。”
　　“很快就能取得信任了……毕竟在特别营造出的孤立环境中，稍微给一些温暖，就会立即搞定的啦。”
　　“不会哭闹的乖孩子最好欺负掌控啦，差不多也该驯熟了。”
　　【这世界……真可怕啊。】
　　绫子突然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连呼吸都能灼伤胸腔了。
　　所谓的“上一世”，在这个废物的事实面前，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渴求力量。
　　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