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也不由得心生悲凉。
他沿着湖畔慢慢的走着,眉头紧皱,在思考着对策。
上次方士出事,虽跟他并无多少关系,但长公子突然的兴师问罪,却让他不由心弦高悬,这股担忧一直都没有消散下去,直到长公子后面并未再纠缠,他悬着的心也缓缓落下。
正因为此。
他这两月无比的沉寂。
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也鲜少去面见始皇。
就是为避免引人注意。
最终依旧徒劳。
他心中其实颇为懊恼,甚至有些懊悔。
当初自己就不该对始皇说冬季潮平时出海,不然根本不用多等两月,等朝廷将相关物资准备齐全,自己就可以出海了,眼下一句‘潮平之时’却是将自己给坑的不轻。
徐福目光冷冽的扫向四周。
并无任何人影。
他的面色依旧娴静,未表露丝毫愁意。
徐福目光微阖,在脑海细想着一切,始皇的冷淡并未没有来由,若真论起来,实则并非是从长公子开始,而是在那场坑杀之后,也是从那时起,始皇对自己炼制的药石就少了几分上心,也不再时刻询问出海进度。
结合这次宫中传出的信息,只怕是夏无且找到了调养身体的药方。
不然断不至于此。
想到这。
徐福的目光更显冷漠。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很肯定自己炼制的药石没有问题,的确可以食用,也实实在在有效果,但掺杂了不少铅精炼制出的药石,却也的确不能过多食用,一旦食用过量,就会导致身体越发恶化。
短时测不出问题。
但时间一长,可就未必了。
他必须有所作为了。
至少要摸清楚始皇当下的意图。
徐福正了正头顶的竹冠,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古井不波,让人看不出底细,他舒展双臂,让身上的红袍尽数舒缓开,信步朝咸阳宫走去。
夜风清凉。
嬴政却觉脏腑有力。
因而展开了一卷又一卷文书。
徐福去到殿外。
他舒展双臂朝赵高一礼,清冷道:“还请赵中车府令代为传话,山野之民徐福求见陛下。”
赵高板着脸并未说话。
徐福正色道:“今日之事,事关出海成败,上吏若不禀报,贻误了出海之事,上吏恐担当不起。”
赵高揶揄道:“徐福,这些话不用给我讲。”
“陛下有明令,不会见你的。”
“若非是陛下有令,我区区宦官,又岂敢阻拦?”
“你还是尽早回去吧。”
“过去的确是我将你引荐给陛下,但我当时只是想替你为陛下治病,眼下陛下寻得了良方,已无须再服用药石,你对陛下已无用处,日后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吧。”
闻言。
徐福沉静的看着赵高。
赵高微微一笑,就这般跟着对视。
沉默稍许。
徐福微微拱手,道:“既陛下不见,我徐福又岂敢再扰。”
“就此告退。”
说完。
徐福翩然离去。
只是脚步比来时快了一些。
望着徐福离去的身影,原本一脸笑容的赵高,神色陡然阴沉下来,阴鹫道:“徐福……”
“有些事别怪我。”
“我赵高只是一身贱宦官,又岂敢背始皇之意?”
“不过你的确该考虑一下后路了。”
“陛下已对你不喜。”
低语几声,赵高继续站立殿外。
殿外不远。
在四周无人处,徐福的目光陡然阴沉下来,他自是听明白了赵高的话。
始皇已用不到他炼制的药石了。
而他之前提出的出海,恐也会因此被搁置。
若是查到药石有问题,自己只怕还要出事,事情已超出他的控制。
徐福一时也有些心慌。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高大的宫殿群,眼中浮现一抹冷色,衣衫随风飘动,淡淡道:“眼下情况已非我能控制,始皇有了替代的药方,至少是有些效果,不然不会将我炼制的药石弃置。”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一旦信了,又岂能轻易回头?”
“当年一句‘亡秦者胡’,就惹得始皇发兵三十万,北伐匈奴。”
“听闻‘真人密居密行而长生不死’,就在宫中大兴复道、甬道,甚至将所有的宫室车道都遮绝连接起来。”
“始皇是人。”
“手掌天下权,因而更怕死。”
“夏无且送上的药方固然能解一时,但并不能延续太久,最终始皇还是会回到寻仙问道上,只是这咸阳我却不能继续待了,始皇性情反复,早晚有一日会归罪于我头上。”
“是时候离去了。”
“只是……”
徐福看着咸阳宫,眼中浮现一抹不甘。
若是自己这次的计划得逞,大可直接乘海离去,根本不用费其他心思。
眼下也只能作罢了。
只是当如何离去,却也需从长计议。
是夜。
天已大黑。
赵高去到了宫外。
前段时间,随着赵高入狱,阎乐也被废了官职,眼下正闲置在家。
听闻外舅(岳丈)来了,阎乐不敢怠慢,连忙从榻上爬起,衣衫都没有理好,就径直去到了大堂。
还未走近,阎乐就兴奋道:“外舅。”
赵高看了阎乐一眼,沉声道:“我这次待不了太久,这次过来是吩咐你一件事。”
“外舅请说。”阎乐道。
赵高目光微沉,冷冷道:“去找些人,将徐福盯着,一旦徐福想跑,立即去告官。”
闻言。
阎乐却是一愣,问道:“外舅,这是为何?”
他可是记得分明。
当年是赵高将徐福引荐到宫中的。
眼下怎么要对徐福下手?
赵高目光一冷,不悦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年始皇身体抱恙,寻常医药无法救治,我是为了陛下着想,才冒死从外面寻得方士,而且徐福非比常人,他是大秦曾经的国相许诜的后人,跟大秦有着不小的关系。”
“所以我才会将其引荐到宫中。”
“眼下他没有价值了!”
“朝廷已开始重新审查徐福炼制的药石,不管最终有没有问题,徐福此人都不会为陛下所用了,就算陛下想用,也会生出几分不安,因而当陛下舍弃徐福炼制的药石时,徐福的命运就已注定。”
“一家哭总是好过一路哭。”
“徐福入宫已近九年,跟朝廷不少官员都有联系,又因是我举荐上去的,因而我亲近的官员,大多跟徐福有所走动,若是徐福出事,我恐也脱不了干系,朝中盯着我的人很多,我已被人抓住一次,不能再犯错了。”
“这一次是陛下念旧情,下一次可无人救我了。”
“你明白吗?”
赵高目光阴冷的看着阎乐。
阎乐心神一凛,连忙道:“外舅放心,我定派人时时刻刻盯着,绝不让徐福从咸阳溜走。”
赵高微微额首。
阎乐做事,他还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