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彻底明白了。
《语书》是普及知识、广开门路的,而《麻沸药方》是最新的药方。
若是让医家打破旧有的世袭,让这些医术能流落到地方,或许能让一些有医药天赋的人,踏上到医生的行列,继而促进整个医家的进步,从而创造出更多有价值、有意义的药方。
而在医家繁荣的情况下,很多过往的疑难杂症,未必就找不到医治之法。
而这就是嵇恒说的‘新药方’。
扶苏试探的问道:“先生想让医家也进入学室?”
嵇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淡淡道:“医术相关的确该大力发展,这是惠及天下所有人的,但若是如《语书》这般,在初级学室,那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医术这行是治病看人的。”
“对人要求很高。”
“识字只是基础,因而更合理的办法,当是在初级学室之上,如正规学室一样,建立一些太医院,挑选对医术有兴趣的学子进入,并让天下名医去授学,并让这些初学医者,如‘初为吏’一般,在天下试为医,大浪淘沙之下,才会有真金显现。”
“如此医家才能繁荣。”
“也才能造就更多的‘扁鹊’。”
扶苏颔首。
这的确是可行的。
而且除了医家的人会反对,估计满朝大臣没人会反对。
毕竟正如嵇恒所说,这会惠及天下所有人。
医术上去了。
活命的机会也更大了。
谁又会去嫌自己的命太长呢?
但他这行。
同样不是为了这。
他开口道:“先生高见,只是扶苏之意,并不在此。”
嵇恒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的想法,我非是医者,给不了药方,想要药方,唯有医者才能拿出。”
“大秦的太医该做了筛选。”
“能者上,庸者下。”
“至于如何筛选,同样很简单。”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行,在城中修建一所医院,让这些太医接诊,并让相关人员登记最后的医治情况,尤其是一些疑难杂症,若是有都医治不好的。”
“便以重金悬赏。”
“让地方的医生也参与其中。”
“这地方不仅局限于关中,而是整个天下。”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人为制造一个医术交流平台,从天下的医者都有机会参与其中,集合这么多医者的力量,或许能给出你想要的‘药方’。”
“朝廷也可借助这个机会,将太医院中尸餐素位的太医踢出去,并选入一些医术更高明的太医。”
“不过……”
“医者跟其他百业不同。”
“这是很考究经验跟见识的,所以就算寻得了‘药方’,这所医院也当继续存在,以便给这些医生更多积累经验的机会,也让他们能见识到更多病情,日后若遇到类似的,也才能更快寻到医治之法。”
“医者是面向天下的。”
“非是一家!”
第392章 扁鹊之死!
扶苏默然不语。
他沉思良久,凝声道:“此举真能寻到新药方?”
嵇恒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清楚。”
“或许能,或许不能。”
“自古以来,药方难得,想觅得新药方,只能从医者身上着手,最终成与不成,便要看命数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给不出确切答案。”
“我唯一能给出的,只有这寻药方之法。”
扶苏眼中露出几分不甘。
他沉声道:“当真就没有其他办法?”
嵇恒直接摇头。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天空,夜色大幕早已落下,四周一片昏黑,不时刮过的刺骨寒风,也是带起了阵阵冷意。
屋外哗哗作响。
他轻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急。”
“天气清寒。”
“最为磨人,也最难熬。”
“但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能一蹴而就。”
“终需有个过程。”
“上古有神农、黄帝、岐伯,后继有长桑,扁鹊。”
“医者不是突然出现的,那些治病医人的药方,也不是突兀出现的,而是大量医者,在日复一日的治病看人中,不断积累经验,继而一步步归纳总结出的,这是从古至今累积下来的经验所成。”
“然即便如此。”
“风寒、风热、疟疾等存世数百上千年的病,一旦感染,依旧死者无数。”
“医乃仁术,医者仁心。”
“若是真有能将疾病根治好的办法,医者又岂会敝帚自珍?之所以没拿出来,并非不想拿,而是世间没有。”
“我不知始皇情况如何。”
“但以你之急切,只怕始皇情况并不乐观。”
“随着夏太医病逝,太医院中太医的水平,已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就我所知的,秦太医院的太医水平,从来不是诸侯中最强的。”
“甚至妒贤嫉能更是常见。”
扶苏蹙眉。
“这话何讲?”他面露不解。
秦国自古以来太医的确不是诸侯中最强的,但这妒贤嫉能是从何而来的?他为何没有任何听闻?
见状。
嵇恒怔了一下,疑惑道:“你只知昭襄王自学医,却不知其学的是什么医?”
扶苏摇头。
他的确对此不知。
嵇恒无奈摇摇头,又道:“你可知扁鹊是如何死的?”
扶苏继续摇头。
他对这些大家只闻其名,并不知其具体的情况。
但听到嵇恒这番话,心中就莫名咯噔了一下,凝声道:“莫非是死在了秦国?”
嵇恒点了点头。
扶苏瞳孔微缩,颇为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嵇恒轻笑一声,轻叹道:“扁鹊是医家大家,甚至很多人将其与黄帝时的‘扁鹊先生’相比,故这位原秦氏,名越人的,齐国卢邑人,这才被尊称为‘扁鹊’。”
“扁鹊长期在民间行医,走遍、齐、赵、卫、郑、秦诸国。”
“只是在秦国时出了意外。”
“在秦武王元年(公元前310年),扁鹊在崤山附近行医,为秦太医令李谧嫉妒下设伏刺杀。”
“而扁鹊一生行医积累的‘诊籍’,就这般落入到了秦太医手中。”
“秦昭襄王是知晓此事的,故后续对秦太医始终保持着偏见,也担心这些太医会加害自己,故将扁鹊一生行医积累的‘诊籍’拿到手自学。”
“正是有了扁鹊的‘诊籍’。”
“秦太医的水平才逐渐提高起来。”
“但即便有扁鹊行医数十年的‘诊籍’在手,近百年过去,依旧无一人达到扁鹊的高度,甚至连企及都没有,所有太医都只是在啃噬着扁鹊遗留下的‘老本’,并无任何长进,更没有积累到扁鹊这般多的行医经验。”
“高墙之内是藩篱。”
“不仅困住了人,也困住了一切。”
“医者从古至今,都是从民间来,到民间去,空研究一些‘诊籍’,又哪能学的什么真医术?只是画虎画皮罢了。”
“或许在尔等眼中。”
“将一些富有名望,富有家学的太医留在身边,日后若是宫中有人染疾患病,都能最大程度的得到医治,但这些被‘养在’宫里的太医,一生医治了多少人?见过多少病人,开过多少药方,又能积累总结到多少经验?”
“神农尝百草。”
“扁鹊行医足迹踏遍列国。”
“这才成为医家的大家,连神农、扁鹊这边人物,都要出入地方不断吸取民间经验,宫中的这些太医难道天赋才情就能高过神农、扁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