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茂陵就是朕的陵墓,你们派过去砍树的人就在朕的坟头上蹦迪?
刘彻心中悲愤,但他能怎样,当然是含泪吃杏子了。
没办法,这味道真让人难以拒绝啊。
自己磕了一斤,还不忘指挥宫人拿了一堆杏子糖渍,盐熏,酿酒,反正就是要延长储存日期,等卫青、霍去病归来一起体验。
卫玠听到这里,眸中流露出一缕茫然之色:“请问这位宋祖是?”
刘彻微微颔首,对他态度倒是极为和颜悦色:“是汉室后裔刘裕,朕与越石的同宗,大宋开国之君,庙号高祖。”
卫玠愈发惊讶,他来之前只和大明众人接触过,知道自己将会前往一千多年后,本已深深惊叹,却未曾想竟还有别的异世来客。
“敢问陛下是?”
刘彻:“世宗孝武皇帝刘彻。”
卫玠长睫一震,若碎玉般静静抖落了一片纤细的流光,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方才看我的那位……”
“他啊”,刘彻挖墙脚的锄头已经举起来了,对着人疯狂暗示道,“他就是你的祖宗卫青!”
话音未落,卫夫人一阵惊讶,凑到镜头前面行礼:“您真是长平侯?”
小王羲之淡定自若地吃完饭,抹抹嘴,对卫青挥了挥手。
卫青没料到这波居然来了个买一送三,还都是大汉稀缺型文化人才,然而待叙定身份,得知这孩子是琅琊王氏之人,不禁生出几分踌躇。
刘彻却道:“看他自己的意愿,想来的话便无妨。”
等会他们攻入江东,第一个要扫平的就是王敦势力。
此人乃是头号不安定因素,野心炽盛,作乱犯阙,图谋王位,王敦身后的琅琊王氏自然也要被彻底清理出历史舞台。
但另一方面,琅琊王氏百年间着实出了不少人才,这些人跟着家族一起陪葬太可惜了,倒不如一起打包带走。
卫青一想也是如此,便随口又问了一句:“我虽然出生于河东,但一直留在长安,我的后人为甚会叫河东卫氏啊?”
卫玠想了想:“这便要从您死后,您的长子卫伉死于巫蛊之祸开始说起了……祖宗,你咋啦,脸色这么难看?”
卫青冷笑一声:“没事,你继续说。”
他虽然这段时间在外打仗,没怎么补习史书,但之前毕竟在崖山位面待了那么久,小老虎又是个八卦小天才,什么消息都藏不住,总喜欢叽里呱啦往外倒。
所以,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一生走向。
“吃菜吃菜”,刘彻眼看要翻车,立刻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速度,飞快地给卫玠夹了一筷子菜,“看给孩子瘦的,快吃吧。”
卫玠自从六岁爷爷去世,就没经历过这种夹菜的待遇,容色依旧沉静,目光却忍不住多瞥了几眼:“这……”
刘彻眼见这孩子还要说话,暗自腹诽他怎么这么没眼色,一边移动筷子,直接把菜怼到他面前,微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朕让你吃菜,你没听见吗?”
卫玠默不作声地吃掉了这些菜,斯斯文文,清雅秀丽,宛如一幅沉静的水墨画。
刘彻松了口气。
然而镜头那边,霍去病忽然冒出脑袋,用一句话打破了他准备萌混过关的企图:
“卫玠……罢了,你吃你的吧。卫烁姐姐,你既然是舅舅的晚辈,那也算是我的半个晚辈了,既然有河东卫氏,那有我霍家吗?”
面对这个死亡问题,换做一般人可能会极尽委婉地给出回复。
但卫夫人是谁啊,她是千古第一女书法家,名士作风,艺术家思维,向来不走寻常路,居然直截了当地说:“还真没有,毕竟你家满门都没了……”
“喝酒”,刘彻面无表情,端了一杯酒给她,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说,“朕敬你一杯。”
造孽啊,这都是什么晚辈!!!
“多谢世宗陛下”,卫夫人坦坦荡荡地接过酒杯。
雅量是名士的基本素养,故而姿态端秀,一饮而尽,转瞬又道:“不过冠军侯你也不必难过,人事有代谢,数百年光阴阻隔断传很正常,我们卫家才是难得一见的奇葩异数。”
卫青扶额,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霍去病目光幽幽地看了自家陛下一眼,眸中含义难明。
刘彻虽觉得有点冤,这事责任真不在他,但他这段时间背的锅已经足够多了,所以还是下意识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眼瞅着这话题就一直在高危区域打转,似乎出不去了,他只得努力自救,重新又把话锋瞄准了卫玠身上。
此刻恰好卫玠服药的时间到了,暂时被人带了下去,刘彻望着他衣袂飘飘的纤细背影,连忙追问:“朕看卫玠似乎身体很不好,究竟怎么回事?”
卫夫人蛾眉轻蹙,含了一缕轻云黯黯的愁意:“幼时便体弱多病,合该静养,不可劳神。争料后来又遭逢乱世,孤身流离,亲友丧尽,夫人也病逝,乍悲剧恸,难免光景日下。”
刘彻仔细品了品这番话,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就是说,他缺少家人的关爱?”
卫夫人觉得这么理解没毛病:“是的。”
结果下一秒,卫夫人就发现自己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她环顾四周,只见刘彻,同在宴席上的卫子夫、平阳公主,还有那头的卫青、霍去病,都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可以称之为跃跃欲试的神情。
大概就是,“你放心吧,这就安排上,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关怀!”
在座的几位,都可以算是卫玠各种沾亲带故的直系祖宗了。
一个人若是美到卫玠这等程度,他的杀伤力便是不分年龄的,落在长辈眼中,那更是杀伤力加加加。
你或许会对一场破碎无动于衷,但如果你亲眼见过一场最璀璨的美好盛放,万分惊艳,世之所无,他与你血脉相连,命运相牵,又终将如朝露烟月般消逝无痕,你又怎能不为之揪心,想要竭尽所能去挽留。
便是路人都是为了卫玠的病情担忧,因他的离世而哭泣,何况是亲人。
尤其是当大家得知,卫玠的身子骨已经很弱,心病还需心药医的时候,更是感到责无旁贷,决定给他以全方位无死角的关怀!
一个关爱计划很快新鲜出炉。
于是第二日,卫玠很快便发现,这些年一直举目无亲的自己,赫然多出了一群祖宗级长辈?
汉武帝给他找了最好的医者,用了最好的药材,挥一挥手,什么好东西都给他送去,在极为静谧宜人的环境中修养。
平阳公主听说他雅好音乐,赠送了自己搜集来的各种曲谱,供他病中解闷。
卫青不时找他视频,带他见证此前从未见过的烽烟滚滚,霜河万里,边塞风光。
霍去病还是第一次当长辈,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跟他聊天,妙语连珠,深感投契。
他固然觉得卫玠温柔可亲,是一个完美的听众,卫玠却也觉得冠军侯如此鲜活,意气风发,像是一团蓬蓬勃勃的火焰,这种旺盛的生命力正是他最缺乏,可望而不可及的。
双方的好感度都很高,以至于霍去病出征在外,简直归心似箭,昼夜都想飞回长安城中和他见上一面。
然而,一段时日过去,大家见自己等人做了这么多,卫玠依旧神色清清淡淡,若静水般波澜不起,不禁心中颇有些挫败。
难道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对此,卫夫人表示,卫玠因为病重一直在颐养性情,终年不见喜怒之容,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个。
众人听到此处,神情看起来仿佛是要心碎了,疾病居然连一个人感受快乐的能力都会剥夺,当即决定加倍对他好。
每当众人来找卫玠的时候,总会发现有一只小王羲之,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
他性子沉稳,总有点淡淡的疏离,不爱说话,琅琊王氏的人一度怀疑他一直到七岁都不会说话,后来到了卫夫人这边才逐渐放开了点,但依旧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迸。
他虽然不大说话,却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立志要保护好卫玠这个漂亮哥哥。
每天医者进进出出,小王羲之在那里旁观,便觉得卫玠病得好严重。
室内点着飘渺沉凝的药香,素光澄辉照在他单薄纤细的肩头,整个人都仿佛是一片白雪,盈盈欲碎,将破碎坠入夜色孤灯摇曳的琉璃深海。
他很害怕卫玠忽然死掉,就连练字都搬到了卫玠隔壁,额外加了一张小桌。
卫夫人一开始不同意,生怕他因此而分心,结果发现不知何故,小弟子反而进度愈发可观,索性挥挥手任他去了。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卫玠身上有一种特别澄澈清凉的气质,寒玉一般泠泠彻彻,特别能让人静心吧。
小王羲之有时会把自己练好的某一个字拿给卫玠看,但更多的时候却沮丧不已,根本就不满意。
卫玠的字自是极为出色的,他的父亲、爷爷、姑姑,都是名驰一时的书法大师,他自然也很擅长书法,极为秀丽流畅,工法自然。
小王羲之不想让卫玠看见这些丑东西,徒然惹人生厌,便把纸张塞进衣袖里,弄得全是墨糊糊一片。
卫玠握住他的小手,给他清洗干净,将那张纸团子重又展开开细看。
“已经很好了呀”,卫玠轻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阿菟很厉害。”
小王羲之脸红红地看着他,卫玠给他标小字做了批注,声音静谧地流入夜风中,“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顶尖的书法家,和师祖爷爷一样好。”
师祖爷爷就是钟繇,卫夫人和卫恒的隔代老师。
小王羲之悄悄握紧了手,他决心成为一个比钟繇还厉害百倍的书法家,让漂亮哥哥只夸他一个人。
也因为他即将前往汉武帝时空,书法史上从此再也不会有「钟王」,只会有「王钟」,整个书法史、乃至汉字文明史的发展也往前推进了好几百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此刻,刘彻面临着一个无比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从郑成功手中将人要过来呢?
“朕只有一个要求”,郑成功抬起一根手指,面色悠然地晃了晃,“你带走了大明的外交门面,就得还回来一个。”
他这要求很是公道,刘彻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只得协商道:“你看上了谁,朕去给你抢来。”
郑成功并无特别青睐的人选,只有一条极为朴素的标准:“要好看,非同一般的好看,至少是和文山一样的好看。”
刘彻眼前一阵发黑,不是,你还真敢开口啊。
文天祥已经是赵宋的颜值巅峰了,史书认证过的超级大美人,要想找个比他还好看的,就算是把历史长河都拆了都难找!
但是没奈何,谁让本方理亏呢。
本来卫玠的大明编制都快落实了,工作都要开始安排了,结果忽然横插一杠。
刘彻只得把大明众人携带的二十四史借来一用,迅速和他一起进行头脑风暴:“不然就秦王?苻坚是史书认证的骨相不恒,雅量瑰姿,而且还是跨民族人才,当个门面绰绰有余。”
郑成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苻坚再过二十年才出生,朕固然可以将他的父母带回去,但二十年以后,我大明早已旗帜遍插欧亚非,何需再动用他。”
刘彻却觉得自己的提议简直不要太优秀,他对苻坚这样一个愿意在乱世中舍身庇护汉家百姓的君王,还是比较认可的,故而多推销了两句:
“外交用不上,可以考虑别的方向。反正你也没有继承人,干脆收养苻坚得了,怎么说也是文治鼎盛的圣君,你开疆拓土,他治世太平,这不是完美庚续的两代盛世么。”
郑成功面无表情:“行了,下一位。”
刘彻意犹未尽地说:“真的不考虑一下?苻坚是个不错的君王人选。”
郑成功冷笑一声:“但凡是个以正面形象载入史册的人,都比朕和宁宇的那两个不成才囡仔来得要好,何况苻坚一代明君。”
刘彻听得乐呵,一下连方言都出来了,他又把书往后翻了翻:“那就……慕容冲?”
郑成功摆摆手:“年代差太多了,要他何用,且明时鲜卑种族已经覆亡,他一个鲜卑人如何能代表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