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刚复正色道:“谨记先生教诲。”
李谕本来还想见见迈克尔逊,但他正好外出开会,于是只能先行离开芝加哥,前往底特律。
……
李谕提前布局扩大工厂,让公司产能持续上升,如今见了成效。
就在今年,福特推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流水线,让汽车产能实现了质的飞跃。
福特是个很聪明的商人,他知道只把汽车卖给富人远远不够,只有广大普通民众买得起,才是真正的商业成功。
在他看来,汽车如果一直作为奢侈品存在,必然会制约其发展。
感觉上有点像后世:兰博基尼市值再高,也不可能超过大众。
流水线一经推出就获得了空前成功,汽车价格开始迅速下跌。
尤其在美国,1913年一辆T型车要花工人两年的收入,而1924年时只要3个月左右。
生产线上平均每10秒钟造出一辆,每24秒就有一辆新的T型车卖出。
其他所有与福特竞争的厂家都无法打破这项纪录。短短几年间,福特就成为了最大的汽车公司,而亨利·福特本人则获得了“汽车大王”的称号,同时获得巨额财富,一跃成为财团级的存在。
李谕的工厂里,邹周和大卫·别克有样学样,引进了福特的管理模式,进行流水化生产。
——要是不这样做,工厂也满足不了福特的订单。
福特赚得狠,李谕赚得同样狠。
毕竟李谕现在已经是汽车行业的隐形上游大佬,握有最关键的汽车专利。
福特汽车的设计理念还是要照顾目前糟糕的道路行车条件,所以绝对离不开李谕的四驱系统、底盘专利、变速箱专利、换挡结构、电子打火系统、车灯系统、后视镜等。
流水线属于管理上的创新改进,而大卫·别克作为技术大佬,更加痴迷于技术本身。
李谕之所以不愁发动机,就是因为有他在。
大卫·别克借由李谕的专利,然后参照多家公司产品,也造出了轻盈并且散热优良的飞机发动机。
虽然与欧洲还有美国其他厂家的顶级发动机还有差距,但差距不明显,算是主流水平。
李谕准备运一批发动机回国,同时也运一批T型车回国销售。
T型车在美国很便宜,但算上海运,抵达国内后价格最少是美国的三倍。
T型车相比欧洲车在品质上差了一点,但价格便宜,而且它还有个各位意想不到的优点:省油。
T型车的油耗水平在百公里七八升左右,放在一百年后也是个可圈可点的成绩(常见的SUV城市通勤油耗普遍在10升上下,甚至更高)。
作为对比,民国时期国内销售的雪铁龙汽车,油耗在十四五升以上,差了一倍。
民国时期的汽车是典型的买得起,养不起。
汽油价格那么贵,如果差出一倍油耗,开起来后在油费上的差距相当之明显,公子哥也顶不住。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可乐成分
李谕下一步就是前往康奈尔大学的中国科学分社,与姜立夫、竺可桢他们接个头。
路上没忘发了一篇论文给《Science》,主要是前段时间李谕写的关于原子光谱的多普勒效应解释。
想解释这种原子层面的现象,毫无疑问需要量子力学。
李谕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只不过文章过于专业,基于纯粹的理论物理学,只限于一小撮搞理论物理学的人中有点影响。
额,就算是搞实验物理学的,基本也不会看。二十世纪初,实验物理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之间还是有点隔阂的。
理论物理学家一般会看实验物理学家做出的实验;但实验物理学家往往不会看理论物理学家写的文章。
原因嘛,是因为搞实验的物理学家觉得搞理论的这帮人弄得太复杂,一堆冗长艰深的公式,动不动还有深奥的数学,看懂一篇论文可能就要花成月时间,不如自己多做几个实验。
关键这帮搞理论物理学的还用上了概率论!
概率论!
这是物理学应该用的?
即便虽然麦克斯韦、玻尔兹曼这种理论物理顶级大佬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开始使用概率论,但物理学界普遍还是不能接受。
他们认为玻尔兹曼这么处理只不过是因为研究分子热运动时,分子太多,算不过来,迫于无奈使用了概率论。
但众所周知,量子力学怎么可能离开数学,概率论在量子领域中更有非常大的内涵。
反正李谕的这篇论文虽然推导很精彩,暂时翻不起什么水花。
尤其美国这边是实验物理学为主,没几个搞理论物理学的。
只能等论文在欧洲转载并且翻译成德文后,才会引起一些讨论。
……
来到康奈尔大学后,校长雅各布·舒尔曼亲自出门迎接,两获诺奖的人可是“稀世宝贝”,寻常见不到。
“院士先生,您的到来让我深感荣幸的同时也颇有意外。”舒尔曼道。
李谕与他握手说:“校长你好!我是因贵校几名中国留学生成立的科学社分社而来。”
李谕刻意把原因引到科学社分社上,这样势必会让康奈尔大学有所重视,对科学分社的发展有利。
舒尔曼校长果然颇为惊讶:“中国科学社的分社?”
“没错,”李谕说,顺便没忘夸赞几句,“贵校提供了非常优良的环境与土壤。”
舒尔曼校长顿了一秒钟,明白了李谕意思,旋即哈哈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舒尔曼此后当过美国驻华公使,总体上对中国还是比较友好的,可能与其在康奈尔大学当校长时的经历有关。
他知道李谕马上再次获奖,而两次诺奖甚至只是李谕研究成果的一小部分,这种物理学领域的顶级大佬来了必须演个讲。
李谕自然答应,反正已经演讲那么多次,有了足够经验。他在演讲中先聊了聊物理学界的发展以及自己的一些感悟和成果,然后拉拢了拉拢康奈尔大学与中国留学生的感情。
不仅在康奈尔大学就读的胡明复(胡刚复、胡敦复的弟弟)、胡适、赵元任、杨杏佛等人出席,远在哈佛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姜立夫、竺可桢全都集中到康奈尔大学听李谕演讲。
这几人中,胡明复与姜立夫是搞数学的;竺可桢搞气象学;赵元任与杨杏佛虽然此后并没有继续投身科学,但目前赵元任也在学习物理学,杨杏佛则在学习机械学。
总之他们目前都算科学圈里。
李谕花了半天应付完大学公事后,才与竺可桢等人来到了科学社分社租的小教室中。
这时的美国大学学生不多,空闲教室不少。
最热衷科学社分社事务的胡明复激动道:“院士先生今天一来,我们才切身体会到您在洋人面前多厉害!我们平时只在典礼时才会见着校长,今天他早早就来迎接您。”
“就是!”竺可桢道,“您大大振奋了我们科学兴国的斗志。”
“科学兴国还要仰仗更多你们这样的学生,”李谕说,“国内的《科学杂志》发行不错,稳定在几千册,随着时间推移,肯定有更多人投身科学领域。我准备把大同大学一栋办公楼作为科学社专门用地,将来各位回国,科学社会定期组织活动,将大家持续联络在一起。”
姜立夫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归国了。”
“没必要,”李谕笑道,“你们最好在这边多学几年,能读多久就多久,不要浪费机会和经费。平时多给国内杂志社投投稿件就是,另外,写稿子的时候留意我们处于科普期,控制一下难度。”
胡明复说:“我们还是学生,写不出院士先生那样的顶级文章。”
李谕不挑:“不用过分追求质量,现在要的是数量,你们写出来就大胆投稿,我都会发表,顺便给你们可观的稿酬。”
胡明复说:“平时我还会画一些科普性质画作,杂志可以发表吗?”
“必须可以!”李谕说,“我正好想再办个《科学画报》,提升趣味性。”
胡明复道:“那就好办了!”
胡明复是给《科学杂志》投稿最多的留学生之一,而且他挺擅长写科普文章,十分注意向读者介绍各方面的新知识。
《科学杂志》头三卷就发表了胡明复的47篇文章,涉及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医药、天文气象、教育、军事等等,由此可见其知识的渊博。
“胡氏三杰”每一个都很牛。
老大胡敦复,就是国内已经当了大同大学校长的那位;此前有过介绍。
老三胡刚复,李谕几天前与他刚在芝加哥大学的密立根实验室见了面,是搞物理的。
眼前的胡明复是老二,与老大一样都研究数学。
胡明复很有才气,此后参与了数学名词审定工作,把美英法意日德诸文与中文译名对照,对推动国内外数学的交流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可惜胡明复回国后没多久就因为一次溺水意外英年早逝。
对了,此后姜立夫与胡家还成了一家子,——胡家三兄弟的小妹胡芷华嫁给了姜立夫。
胡适虽然学的是哲学而非科学,也没有加入科学社,但同样来凑了热闹。
胡适说:“可惜我学了一年多农学,终究不是本人所长,转入哲学系,不然也能多写几篇文章投给科学社。”
胡明复和他关系不错,笑道:“两年前你还加入了基督教会,要是你写科学文章,我简直无法想象。”
胡适挠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意气用事,我现在明白了,教会拉拢教众全靠玩弄感情手段,真后悔!”
胡适加入基督教会,是他对美国文化和生活方式极度倾慕的一个表现。
本来胡适在国内时一直宣称自己是“无神论者”,然后在美国的一次夏令营发现一名当年的同学入教后变得“言行真如程朱学者,令人望而敬爱”,于是产生了“奉行耶氏之意”。
只不过才加入半年不到,胡适就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慢慢淡出了教会。
李谕有些好奇地问道:“胡适同学,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学农学?”
胡适当初可是专门挑的专业,自信满满要学习农学。
胡适说:“我刚来美国留学时,确实想钻研农学,觉得文章之类不过是小技,救国不中用。可学了一年后,实在不适合。不仅是我本人不适合学农,我也认为所学理论不适合中国的情况。”
李谕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胡适说:“西方农业重在机械,千亩万亩良田才可施展开,而中国地多零散崎岖,不甚合适。”
李谕说:“中国并非没有大平原,偌大的华北平原、东北平原和长江中下游平原都适合开展机械种植。”
胡适苦涩道:“但机械学又实在不是我的专长,还是转而学习更擅长的文学与哲学吧。”
赵元任突然说:“文学在西洋各国确实难能可贵,但在中国则是明珠暗投,无所见长。以实际而言,似乎农学较为切用。”
胡适说:“我家中兄长也劝诫过我,但本人心中还有投身政治的想法。我观察过美国政治环境,演讲非常重要,所以下定决心转投文学与哲学。如果将来能以文学发挥哲学精神,也不失为一项成就。”
赵元任说:“以文学发挥哲学太慢!不如直接以文学发挥政治之真理,要能做成,对治国而言,功效同样不小。”
胡适点头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