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是被划掉的许多人名,不过依稀能够看出所写的人名是谁。
凉国公蓝玉,怀远侯曹兴洪、景川侯曹震、会宁侯张温、普定侯陈桓、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全宁侯孙恪……
在添上朱高煦的名字后,朱允炆便合上了这文册,并将其收起来放到了自己拔步床的枕头之中。
也在他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朱高煦还在院子里不厌其烦的照顾赤驩。
他兴奋了一个白天,直到黄昏快回屋休息的时候,他都不放心的在前院和后院来回走动,直到亥时才彻底睡下。
只是他没有睡太久,连晨钟还未作响,他便在起床之后摸黑去后院照顾赤驩,为其添加水草豆料。
至于他自己则是去到了厨房,熟练的劈柴烧火,为自己下了一碗牛肉面后爽快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只是简单收拾,他便回到书房开始穿戴甲胄。
他昨日特意交代了送饭食的那少年,让其今日不用送饭食,因此在穿戴整齐后,他便牵着赤驩从后门出了小巷,将昨日买来的马鞍绑在赤驩身上,确定没有让他不舒服后,朱高煦才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背。
他一开始还担心穿戴好甲胄的自己太重,赤驩会驼不起来。
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即便只有两岁半,但赤驩依旧能驼动他,只是无法奔跑,只能小步快走。
乘骑在马背上,感受着黎明前夕的凉风在脸上吹打,朱高煦却并不觉得冰凉,而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此刻的他,心情是激动的,是兴奋的。
骑着赤驩走出小巷后,他更是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成就感。
由于晨钟还未敲响,因此道路上尽是巡逻的上十二卫兵卒。
当他们瞧见朱高煦骑着赤驩出现在道路上的时候,若不是军令在身,恐怕他们早就凑上前去打听赤驩的情报了。
即便军令在身,他们之间的许多人也向朱高煦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让朱高煦的成就感愈发膨胀。
只是这样的成就感很短暂,大概只持续了一刻钟,因为一刻钟后晨钟开始作响,各处城门纷纷打开,朝臣们也踏上了上朝的道路。
望着那些身着粗布短褐的百姓,朱高煦原本兴奋的情绪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赤驩的身份,心中的成就感直接熄灭。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好歹也是坐过飞机高铁的人,不过一匹马就让你这么失态,若是让你指挥一军,你又该如何?”
朱高煦习惯性的自省,这是他来到大明朝后常做的一件事。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本贪于享乐,只因他还没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也选择不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可以享乐,但他不能沉迷享乐。仅前两天的事情来说,眼下的他应该是快些完成自己的计划,早早从南京城脱身。
只有去了北方,他才能掌握自己的性命。
朱高煦沉默不语,而他胯下的赤驩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铛…铛…铛……”
听着耳边持续不断的晨钟声,朱高煦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此刻的他也抵达了羽林左卫坊的集结点。
他翻身下马等待,同时给赤驩喂了两口水。
“哔哔——”
不多时,巷内响起了木哨声,紧接着便是脚步传出。
只是一会儿,一个个穿戴整齐,手持军械的戌字百户兵卒从巷内走出。
他们在见到朱高煦和他身旁的赤驩时都露出了一抹诧异,但很快回过神来,一个接一个的对朱高煦作揖问好。
朱高煦很有耐心的一一回应,这样的举动让戌字百户的兄弟们好感倍增。
或许朱高煦还不清楚,如他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这样一一回应的举动代表什么。
不过即便他知道,恐怕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在面对这些普通的兵卒时,他完全是以前世的状态来回应。
在戌字百户百余名兄弟的拱卫下,他只觉得心里升起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或许他们不会为了朱高煦去造反,但除了朱元璋和朱允炆,他们敢于为了朱高煦和任何人做斗争。
“殿下,您这马……”
王俭姗姗来迟,看向赤驩的目光透露着一抹羡慕。
朱高煦见状笑了笑:“这是陛下赏赐的御马,只是年纪太小了些,不然可以让所里的兄弟一个个上去乘骑。”
“这这这……这我们可不敢。”王俭一听这是御马,当即打消了想要乘骑的幻想。
御马这种存在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骑的,便是一些王公大臣都需要得到皇帝的恩准,更别提他这种从六品的微末武官了。
不过饶是如此,王俭的目光却还是止不住的偷偷打量赤驩。
对此,朱高煦只是笑笑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日后你若是有马,我让赤驩给你配一匹串子。”
“串子也行!”听到朱高煦的话,王俭眼前一亮,蜡黄的脸上被挤满了笑容。
“行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朱高煦带着抹笑意吹哨,随后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在队伍前方出发。
瞧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王俭也回头招呼:“走!跟着殿下班值去!”
“班值!”戌字百户的兄弟们哄笑回应,随后紧紧跟着朱高煦和赤驩向颖国公府赶去。
很快,街道上便响起了嘈杂的甲片声,但由于他们脸上的笑脸,来往的百姓却并不惧怕他们。
即便被队伍中的兵卒看到,四目相对之间,双方也以微笑回应,军民融洽……
第48章 老当益壮
“哔哔——”大通街第三弄长街内,当颖国公府门口响起木哨声已经集结完毕的庚字百户所兵卒开始有序散班。
取而代之的,则是由朱高煦率领的戌字百户。
由于是第二次班值颖国公府,朱高煦已经驾轻就熟。
他按照记忆前往前院的倒座房休息,不过这次的他没有一心一意的进行护卫工作,而是准备了纸笔砚墨,一边练字,一边监察。
他的这番模样,被早起的颖国公傅友德看在眼里。
不过傅友德躲在正厅耳房内,因此他看得到朱高煦,而朱高煦看不到他。
“没想到这厮还有闲情雅致的练字帖。”
傅友德披着披风,静静站在窗户前偷看朱高煦。
他前两日便知道了冯胜被朱元璋警告的事情,也知道了冯胜让人开放一部分藏书给朱高煦阅览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傅友德依旧不觉得朱高煦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倒是在他这么偷看的时候,他的长子傅忠不知不觉从他身后走了进来,直到快抵达傅友德身后,傅友德才忽的察觉,猛地转头看去。
“爹?”傅忠被傅友德的举动吓了一跳,而傅友德在看到来人后,却是摇了摇头:
“果真是上了年纪,居然被人走到这么近的地方才能察觉到。”
明代以虚岁作数,因此眼下的傅友德已经年满七十岁。
或许是被圈禁府中太久,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情况在不断下降。
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他也没有几年好时光了。
想到此处,傅友德便转身去了后院。
倒是傅忠没有跟随他离去,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倒座房内的朱高煦。
他毕竟是驸马,怎么可能不知道朱元璋训斥冯胜,冯胜又开放藏书给朱高煦阅览的事情呢?
他清楚了朱元璋的意图,并且也相信自家父亲明白对方的意图,只是自家父亲的脾气……
“唉……”傅忠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一家人,最后只能从傅友德身上下手。
他转身跟上了傅友德,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侧院的演武场。
这里摆放着诸多练习武艺的兵器,是见证了颖国公府第二、第三代子弟成长的地方。
傅友德并不仅仅只有一双儿女,而是子嗣繁多。
除了长子傅忠外,他还有四个儿子。
次子傅正,此刻正在云南担任普定屯田卫指挥使,领扬威将军衔。
三子傅茂,眼下在云南任都指挥使。
四子傅敬,同样在云南,任大理卫指挥佥事。
五子傅让,眼下任南京金吾后卫镇抚,不过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被圈禁其府中,与父亲傅友德已经一年未见。
除了这些二代子弟,许多三代子弟也在朝中任职,起步不是百户便是千户。
可以说,朱元璋对傅家子弟还算不错,只是这样的不错截止到晋王朱棡的那封信为止。
“老了……”
傅友德脱了披风,穿着中衣站上演武场,下意识的将自己用来练武的五十斤铁枪给拎了起来。
只是这一伸手,他便感受到了时间的厉害。
曾经举重若轻的长枪,如今变得有些脱离他掌控,这代表他的力量下降的不是一点半点。
“爹,换一杆轻的吧。”
傅忠看着自家父亲在一套拦截扎刺后有些气喘,因而不忍心的劝阻道。
只是他的话让傅友德生起了气,他转头呵斥道:“别妨碍你老子!”
说罢,他执拗的继续挥舞铁枪,但这五十斤的沉重铁枪十分消耗体力。
只是一字(五分钟)时间过去,傅友德便汗如雨下,杵着长枪气喘吁吁,不由的佝偻了脊背。瞧着他的这副模样,傅忠心疼的上前递出准备好的粗布,傅友德接过擦了擦汗,随后单手拎着铁枪插回原来的位置。
在那个位置的左右还有两把铁枪,一杆是重量一百斤,长一丈六的大铁枪,另一杆枪则是仅有一丈二的三十斤铁枪。
除了这三杆枪,旁边还有粗长的百斤大剑和百斤长柄大刀。
不过,这些兵器都是练武时为了打熬力气使用的,正常上战场使用的长枪则是在另一排。
在这一排中,诸多长枪都是木杆铁头,长度在一丈七尺至一丈三尺,重量则是在四斤到十二斤不等。